响起,这次的歌声明显跑调了,“是允许每个线条自由生长。”
最后轮到人类。莉娅举起骨笛,吹奏起一段从未有过的旋律。这段曲子里充满了破音、错拍和不和谐的转调,有些音符甚至完全偏离了十二平均律——这是她故意吹错的,就像她故意保留了骨笛上不平整的切口。
“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不完美记录’。”她的声音在颤抖,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某种释放,“我们曾为了追求完美而发动战争,直到发现差异才是活下去的理由。我们承诺,永远保留所有‘错误的旋律’。”
当所有承诺注入指挥棒时,金色恒星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轰鸣。
那不是能量的爆发,而是无数种“不完美”的声音在合唱:星环族晶体摩擦的涩音划破虚空,灵能光带断裂的颤音像玻璃破碎,机械齿轮卡壳的钝音带着金属共振,人类骨笛的破音里混着呼吸声,织星者的跑调歌声像孩童的笑闹。这些声音曾被视为“杂音”,此刻却在恒星的引力场中形成某种奇妙的和谐,像一群语言不通的旅人围着篝火欢笑。
莉娅望着议会厅外的星尘云。那些刚学会星际航行的新文明飞船正在靠近,它们的引擎声粗糙得像砂纸摩擦,却带着无比坚定的节奏。她突然明白镜像文明记录者看到的“宇宙终点”是什么——不是所有文明都发出相同的声音,而是每个文明都敢于发出自己的声音。
但它留下的频率永远刻在了宇宙背景辐射里。这段永不重复的调子藏着所有文明的“秘密”:星环族最大的那块晶体上有个气泡,灵能者玛莎十七岁时的意识失控记录,阿珂左膝齿轮里的沙粒,莉娅十岁时吹断的笛膜,织星者最小的那个光点总是唱错词。
“安魂曲不是终点。”莉娅将骨笛贴在眉心,感受到镜像文明遗骨传来的温度。这支乐器曾只记录人类的悲欢,此刻却成了所有“杂音”的容器——当新的文明加入时,它会自动播放一段属于他们的“不完美”,就像在说“欢迎来到这个不完美的宇宙”。
阿珂的机械臂轻轻敲了敲笛身,发出“叮”的脆响。星图上,金色恒星周围的七颗行星突然重新亮起:第三行星的光芒忽明忽暗,带着人类心跳般的节奏;第五行星的蓝光里混着紫色,那是星环族故意保留的“色差”;第七行星的红光中闪烁着白点,那是机械族注入的“故障代码”。这些光芒不再整齐划一,像一串被风吹动的风铃,每个铃铛都有自己的音色。
“下一次协奏,该轮到新生文明了。”织星者的光点在骨笛上组成个歪歪扭扭的笑脸,“他们的第一个音符大概率会跑调哦。”
莉娅笑了。她想起三天前在星港遇到的那群碳基生物,他们长着螺旋形的肢体,发声器官是腹部的气孔,每次呼气都会发出刺耳的嘶鸣。当时星环族的外交官皱着眉说“这种声音会破坏协奏”,而现在,她已经能想象出那种嘶鸣与骨笛的破音交织的画面。
议会厅的穹顶在此时恢复原状。但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星环族的晶体舱里多了块故意敲出裂痕的碎片,灵能者的意识网络里保留着一段混乱的数据流,机械族的逻辑链中加入了“允许例外”的条款,织星者的光点集群里总有一个故意跑调的小家伙,而莉娅的骨笛里,开始回荡起其他文明的呼吸声。
离开议会厅时,阿珂突然停下脚步。她的光学传感器捕捉到莉娅颈间的吊坠——那是片地球的银杏叶化石,边缘有个缺口。
“这个缺口很美。”阿珂用机械指腹轻轻触碰那个缺口,“比完整的叶子更像地球。”
莉娅低头看着吊坠,突然想起小时候爷爷说的话:“真正的银杏叶从来没有完美的对称,就像真正的地球,从来不是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