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这份松弛之下,唯有久经沙场的老兵方能嗅到一丝潜藏的、引而不发的肃杀之气。
苏霸心中雪亮:这正是大夏海军传承数百年的“出征宴”!于甲板之上,烤炉之旁,飨以美酒烤肉,既是犒劳,亦是壮行!
他如此安排,正是要以这无声的传统仪轨,向帝女传达一个信息——南州海域,群狼环伺,然我苏霸麾下儿郎,早已枕戈待旦,只待帝女金口玉开,利刃便可出鞘饮血!
只是,希罗圣域来的贵客们,大多初次领略大海的壮阔与这别致的“出征”风情,此刻几乎沉醉于这夕阳、海风、音乐与美食交织的画卷之中,浑然不觉暗流汹涌。
侍者如穿花蝴蝶般轻盈上前,将琥珀色的香槟、宝石红的葡萄酒、以及澄澈如金的陈年白兰地,一一注入那三只水晶杯中。 苏霸率先擎起香槟杯,环视众人,朗声道:“诸位远道辛苦,苏某代南州斩龙殿,先敬诸位一杯!”
众人举杯相应,水晶杯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一杯饮罢,苏霸放下酒杯,转向主位上的帝女,抱拳沉声道:“禀圣使,一切皆已准备就绪,蛟龙入海,只待令旗!”
帝女端坐如莲,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闻言,凤目微抬,眸光如秋水般扫过苏霸,声音平静无波:“哦?如此说来,卢比孔长老的下落,已可确凿无疑,就在这深海囚笼之中?”
“不敢言万全!”苏霸神色一凛,直言道,“然据多方密报与深海探查,此海底秘窟之内,确囚禁着一位身份极其紧要之人!其分量,足以撼动南海格局!”
此时,坐在帝女下首的空渡母轻启朱唇。她早已褪去面具,一张清丽绝伦、不施粉黛的俏脸在暮色中宛如玉雕,眉宇间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色。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玲珑身段,外罩的黑色斗篷更添几分神秘与冷艳。 她声音清冷,如冰泉击石:
“萧智与东倭蛇鼠一窝,欲成‘光液’之精粹,必倚仗二物:其一,乃卢比孔长老毕生精修之‘玄元内力’,以其独特法门为引,贯通提炼之关窍;其二,则是东倭秘传的机关邪术——名曰‘质子旋涡机’!”
提到“卢比孔长老”几字,她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骤然蒙上一层水雾,声音也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握着酒杯的指节微微发白,显是强抑着心中悲愤。
“如今,萧智那恶贼掳得长老,内力之引已握于其手;东倭贼子献上那邪异机关术,解决了核心机括之困。两恶合流,此地若确为其精粹巢穴…”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道:“卢比孔长老,必陷于此!绝无他处!” 话语斩钉截铁,带着锥心之痛。
“萧智掌内力,东倭握机枢…那罗刹人呢?”风灵儿听得入神,忍不住插嘴,杏眼中满是疑惑,“他们又能拿出什么宝贝,让萧智跟他们合作?总不会是那些只会抡斧子的莽汉吧?”
冷血郎君端坐一旁,自顾自饮了一口杯中烈酒,目光投向远方渐渐被黑暗吞噬的海平线,语气淡漠却一针见血:
“罗刹国疆土广袤,地脉之下,埋藏的岂止是寻常金石?人力、物力、乃至疆域本身,于其眼中,皆不过可采之‘矿’罢了。他们提供的,便是这掘地寻宝、挥金如土的‘矿脉之力’。”
“没错。”帝女微微颔首,接过话头,声音带着洞察世情的了然,“那些凶戾无匹、悍不畏死的‘刹鬼’战奴,亦是罗刹以秘法催生,视人命如草芥,如矿渣。其所需之‘矿’,无所不包,无不可用。”
“矿?人也是矿?”风灵儿瞪大了眼睛,小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罗刹人…他们难道不是人吗?怎么把自己人也当矿挖了?”
冷血郎君收回远眺的目光,落在风灵儿那写满天真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丝近乎冷酷的弧度,又呷了一口酒,杯沿在暮色中闪着寒光:
“在那些视万物为刍狗的极权体制之下,凡可耗用的资源,无论金石草木,抑或血肉生灵,皆可视为‘矿藏’。用之即弃,何分彼此?” 他声音不高,却如冰锥刺骨,让周围暖融融的气氛瞬间降了几度。
冷血郎君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棱,刺破了甲板上残存的最后一丝暖意。他并未看任何人,深邃的目光依旧投向那已彻底沉入墨色海平线、只余下几缕暗紫云痕的天际,仿佛在凝视着某个亘古不变的、令人绝望的轮回。
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那只空了的白兰地水晶杯。杯壁在渐浓的夜色中反射着舰桥零星的灯火,流转着冰冷而破碎的光泽,一如他此刻眼中跳动的幽芒。
“有趣?”他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海风,带着一种洞穿世相、饱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