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更加北方的荒原和冰湖上刮过来,卷起枯黄的草屑和沙砾。
漠南草场广袤而枯槁,曾经丰茂的牧草,只剩下贴着地皮的、坚韧却毫无营养的草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漠南草场的深秋,肃杀至极。
但即便是在这广袤枯槁的草场处,依旧有着一道背风矮坡,一片生机勃勃的营寨。
这里,甚至可以说不仅仅是一个塞外的营寨,这里已经靠着运输来的石料,修建了一个简易的城池。
这里,便是楚国楔入草原的钉子——北楚部的乌拉特后城。
低矮的城墙外围,还有碗口粗的原木扎成的坚实栅栏,城墙内侧,则留有哨塔箭楼。
城内,除了草原常见的毡包。
更多的,是半土坯半木架、顶上覆着厚毡的方正屋舍,排列得颇有章法,道路也经过平整。
此刻虽寒风凛冽,寨子里却热气腾腾。
空地上,穿着厚实棉袄的孩子们追逐着藤球,小脸冻得通红,笑声却清脆响亮。
汉话、匈奴语、羌语、鲜卑语在此混杂,却奇异地透着一种安稳与活力。
巴图老汉拖着一捆沉甸甸的干牛粪,走向自家那座暖和的土坯屋子。
他本是南匈奴人,年轻时被掳掠,辗转流离,半生飘零,尝尽了塞外的苦寒与战乱的辛酸。
直到前两年,他被编入了这北楚部,才算是真正的安顿下来了。
按照楚国在草原的法律规定,只要给北楚部的衙门办事,不论是修城墙修道路,都能获得楚侯铜币。
而粮秣、布匹、盐铁等物,都源源不断的从南面运来。
这里的百姓,都能吃饱穿暖,不受冻馁之苦。
因此,他也无比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巴图爷爷,当心我的球!”一个小男孩子追着藤球从他面前跑过,脸蛋红扑扑的。
“齐家小子,你慢点。”巴图咧开缺了牙的嘴笑了,用生硬的汉话,夹杂着匈奴语,笑嘻嘻地提提醒着他邻居家的孩子。
这画面,若是让中原来的文士看到,必然啧啧称奇,但在这里居住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异样,反而在城外出现。
一队约莫二十骑的人马,簇拥着两辆蒙着厚厚靛蓝色毛毡的大车,正沿着几乎被荒草掩埋的古道,艰难地向城寨方向行来。
那两辆大车,轮宽辕粗,覆盖的靛蓝毛毡厚重异常,边缘似乎绣着繁复的暗纹,在灰暗天色下透着一股刻意低调的贵气。
这绝不是寻常商队。
守城的楚军将士,关闭了城门,并让周围的百姓赶快归家。
巴图看着守城楚军将士,飞马奔向了营寨中小的高楼,他也立刻抓起那玩球的齐家小孩,退回了自己破旧的房屋中。
城内所谓的高楼,也就是北楚部的中军行辕所在,也是这座军镇中枢所在。
此刻,陈到正好聚集杨阜、陈矫等谋士,商议着这个冬日,如何安排北楚部的百姓生活物资。
杨阜自从来了这北疆之后,越发清瘦。
三缕长须一丝不苟,正与负责仓储的陈矫低声核对账目。
“报!”
“唐瞬将军,带着一队扶余国的使者,已经入城了。”
听到这个汇报,三人都是一愣。
“扶余国?”
“那不是辽东和鲜卑更东北位置的国家吗,怎么会有他们的使者前来我们这里?”
还是杨阜见识广。
立刻给陈到等人,普及了扶余国的概念。
历史上的扶余国,在三国时期,是占据吉林,黑龙江,辽宁部分地区的一个政权,常年和南面的高句丽对峙。
也正是在三国时代,因为被鲜卑所侵略,逐渐衰弱,在南北朝时期,被高句丽灭国。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扶余国王——简位居。这人直到死,都老老实实地是曹魏藩属国。
现在,忽然来了一队扶余国的使者,怎么不让陈到等人意外。
不多时,帐帘掀开,唐瞬当先走入。
他身后跟着一人,身形挺拔,进入温暖的室内后,才摘下了遮住口鼻的厚实皮帽和围脖。
这个男人,也算是保养得宜,只是眼神中,透露着疲惫和深沉。
杨阜捻着胡须的手指猛地一顿,他认得这人!
当年他作为雍凉名士,前往中原觐见天子,眼见曹操和袁绍官渡之战即将打响,他去过河北,见过袁家的部队。
更是参加过袁绍对于他们这些外来人士的宴请,虽然没有见到袁绍,但他在宴席上,倒是见过眼前这人。
这人,正是当年的袁绍二子,洛神甄宓的原配夫君——袁熙!
“你,你是袁熙?”
杨阜不置可否的问了一句。
这个时空中,或许是郭嘉提前死了,来不及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