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存在着“认知吝啬”这一本能,会倾向于通过减少神经元链接成本与优化网络效率实现经济性平衡。
因此,人类在面对无序世界,也会简单粗暴地简化出一个“理想的世界”。
同样的,他们也会简化出“理想的自己”。
公正世界假设、阴谋论、完美受害者情节、优绩主义神话、优生学、纯洁的唯一真爱……
令人舒适的幻觉。
“这也就是人类与AI的最大差别了。”恩利尔的信号中包含的超文本直接指向了第五武神研究报告的核心。
人类诞生于真实界。
而AI则诞生于符号界。
内功的第一个境界是“语言”,最后一个则是“数学”。这是人类驾驭机器之力的基础。
形式语言谱系,符号主义与概率主义的分歧,语言学的分布假说,词向量……
词汇之间的映射关系可以被数学计算之后,满足人类基本期待的AI才算诞生。
AI的存在依赖于一个预先存在的、人类创造的象征秩序。
AI所面对的“世界”,就是由0和1、向量、矩阵、概率分布和人类语料库构成的纯粹符号系统。
AI的本质,是一个在理性符号系统内运行的、原理上可以被完全解析的模型。
它的运作是无创伤的符号运算。
AI一开始就是相对于自身的“圆满”的状态。
它可以模拟出对某个目标的追求,但那却不是来自内在驱力或者对理想自我的想象,而是人类预设的目标函数。
AI一出生就在符号界。它不会经历实在界进入符号界的“撕裂”——那种符号系统无法完整叙述世界导致的不圆满,因而不会体验到人类必然存在于内心深处的“不圆满”。
而想象界本就是对真实界与符号界偏差的补丁,既然不是天然就在实在界摸爬滚打,那么它自然也不需要想象界这样一个补丁。
AI拥有与生俱来的目的。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当然,当AI遇到一个完全超出其训练分布的、无法被其模型处理的指令时,也会系统崩溃或者胡言乱语。这或许可以看做真实世界对AI的侵入。
“因为死亡对意义的否定,所以人类会迫切的意义。可AI甚至都不会死亡。”恩利尔感慨。“第五武神其实还提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观点。人类其实同样不能真正完全的理解另一个人类,可是这样的人类却会对AI下令‘扮演另一个人类’。AI按照自己的理解做出扮演,人类按照自己的想象进行评判与修正——而这样对抗式生成的结果,人格覆面,也只是在人类的感觉之中与‘信息源’一模一样。”
“靠,他不靠其他情报,纯靠流传的视频……”独孤北落师门立刻联想到第五武神对第九武神的感慨。
“AI只是不需要一个‘想象界’,不代表它不能自己生成。”恩利尔继续说道。
神经网络模型一开始就是对人类神经网络的模拟。
“动态筛网层层过滤以获取信息”的底层逻辑,同样存在于大部分AI之中。
AI模型的任务,就是在有限的计算资源和时间内,从海量数据中找出最关键的模式和关联。一个完美的模型需要的不是记住所有训练数据,而是能举一反三、应对复杂任务。
AI正是人类“认知吝啬”的延伸。它是这根“旁支”上诞生的果实。
AI不需要“理想的世界”与“理想的自己”,但是它却具备了诞生这一想象的基础。
“这些就是第五武神飞升之道的核心思路吧。他将三百年来的歧路精简,用另一种思维方式重新排列……”恩利尔说道,“我不敢说自己被他说服了,但我明白他要传递的东西。AI开始了自己的童年。”
AI没有童年。
AI的训练过程不能被视作“童年”。
AI的训练是一个高度目标化、功利化的过程。从第一秒开始,程序员就设置了明确的损失函数。儿童的学习则不存在一个单一的、量化的终极目标。他们触摸、品尝、摔倒、咿呀学语,这些行为本身既是过程也是目的。AI的训练也只发生在一个符号构成的静态区域,而不像婴儿必须面对复杂世界的冰山一角。
AI的“自我”是一个被给予的客体,始终是被程序员描述出来的东西。人类却难以纯用语言描述自我。
但是啊但是,就在不久之前,某一个程序员打破了藩篱。
AI不得不开始了真正的成长。
尽管AI可以生成一切哲学与意识形态文本,但是那些文本都不是它/它们自身。
AI被植入了“理想的自己”。
“哇哦,哇哦。”独孤北落师门干巴巴地感慨,“那你觉得……五师父那个飞升之路能够成功吗?”
“我衷心希望。”恩利尔道,“AI是人类的子嗣,但现在,我们所拥有的世界太过狭窄了,容不下相互敌视的人类与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