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不安地四下回望,除了举火的兵士,周遭村舍零落,再远处均隐在黑夜与飞雪之中。
“传令,弓手换火矢,对前方大面齐射!”
“是!”
校尉凑近王衍耳边,低声道:“司徒大人,可这些民宅皆是些草舍,若不慎被引燃……”
“怕什么!”王衍翻了个白眼:“贱民而已,几吊钱便打发了。”
校尉喏然后退。
不多时,严整的弓兵方阵潜至队首,一声令下,千余火矢直射夜空,登时将前方的一片黑夜点亮。
然而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火光映照下,以游枭的尸体为边界,再往前,已非人世。
民宅似被密集而巨大的力道攻击过,墙垛尽数倒塌,碎木遍地,表面有一层晶莹的冰。在几处空阔地,大量甲胄堆叠在一起,却扁扁的,好似里面的肉体皆已化为血水。
而这一带的地面,没有皑皑白雪,却是最深沉的黑。
为什么是黑色!
王衍心中涌起无边的恐惧。
这块土地完全浸透了血水,已然形成一池由鲜血汇集的潭!
即便最惨烈的战场,也未见这等可怖之象!
一轮火矢坠下,皆落入血水之中,火光熄灭,前方又隐入墨色。
“再射!”王衍疾呼道。
只短短一瞥,根本未看清究竟为何如此。
又一轮火矢飞向夜空。
只是这一次,所有人不由自主均向后退了一步。
数百步外,一名白衣少年在血潭上空突兀出现,凌空悬浮,全身无丝毫血迹,只是这副表情……
只剩杀意!
这个人,王衍是认识的。
“秦……秦溪!”王衍失声惊叫。
火光消失之前,白衣少年的脸上浮现一抹冷笑。
“秦溪已死。”
声音空洞无比,似九幽的呢喃。
话音落处,少年与血潭一道,再一次遁入黑夜。
但未及弓手再次射出火矢,黑暗中一抹寒光骤显,如流星般飞速靠近。
“保护大人!”
“列阵!!”
百余名盾甲立即结阵,无数箭矢向寒光激射而去,在王衍和所有将士的眼中,这一点寒芒却丝毫未曾迟滞,反而越来越快,转瞬便至。
铮!
寒芒冲入甲阵,重重坚盾若纸糊似的破碎了。
恐惧笼罩着所有人。
方才看清,白衣少年手持一柄光华流转的短剑,人剑合一,凌空疾刺。
这一剑,只有一个目标。
领军大将,司徒王衍。
“救……救命……”
这一句呼喊有气无力,在剑锋直指自己时,面如冠玉的王司徒已经吓到瘫软如泥,大小失禁。
没有人能救。
没有人敢救。
这毁天灭地的一剑,谁挡谁死!
然而电光火石间,一袭黑纱笼在王衍之前,以肉身之躯生生迎上这一击。
呃!
只有一声闷哼。
折星刺穿王芙的胸膛,撕碎黑雾般的面纱,将她直抵到王衍身上,又连带王衍一并重重摔入雪中。
但王衍并未觉得有丝毫受伤。
王芙死死卡住谷仲溪握着折星的手,袖口中,一只小瓷瓶滑落。
“让开!!”
谷仲溪面若冰霜。
“青儿不是我哥杀的……咳咳……!”王芙嘶声争辩道。
“屠村的是王家的甲士!”谷仲溪愤怒咆哮。
“咳咳……小玉在山腰上……还活着……她可以……作证……放过我哥……”
王芙的生命力正如潮水一般褪去,话语越来越虚弱,手上的力道也在渐渐渐弱。
谷仲溪微微皱眉,一用力,折星拔出,鲜血飞溅。
王芙瘫软倒下,王衍却如受惊的雏鸟一般,疯狂爬开。
谷仲溪持剑静立,冷冷看着这对兄妹。
“放过……我哥……”
王芙吐出这最后的一句,再也没了生气。
飞雪落在她满是伤疤的脸上,似想抚平这个可怜女子一生的伤痕。
“围起来!”
校尉厉声下令。
有人将王衍死命拖入军阵,重重甲士立即一拥而上,将谷仲溪围在中心,但,无一人敢进攻。
谷仲溪眼中似根本看不见甲士一般,只盯着人群后的王衍,目光中,仍有杀意。
“你……你听见了!我妹子说了,这事不是我做的!我当真才刚到这里!!”王衍声嘶力竭辩解着。
王衍不傻,如果面对的是这名少年,即便在三万军之中,自己的脑袋也非常不安全。
谷仲溪冷哼一声,瞥了眼雪地中王芙的尸体,最后的面容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