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到了这个时候,魏国和金国的那档子事,大部分辽人都心中有数了,一个散布于白山黑水,过着野人一样生活的民族,无声无息间居然举旗反辽,还建了国,先别提他们到底哪儿来的底气敢这么干,光说战场上出现的那些魏式火枪,就知道这事跟魏国脱不了干系。
当然,面对南边一朝得势就立刻北伐的魏国,辽国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和金国化解仇恨,虽然这件事对于辽人来说跟吃苍蝇一样难受--毕竟女真从来都是辽国最低等的人种,现在却要好声好气和他们说话,但此一时彼一时,辽阳失陷后,辽东的门户被关上,东边的战略主动权都转移到了金国手里,要是金国也在魏国北伐的时候悍然出辽阳,那可真够辽国喝上一壶的了。
所以轻蔑与敌意不是不能放下,辽国向金国派出了正式的使团,表明只要金国安分待在辽东,别掺和魏辽的大战,那么辽国就官方承认金国的建国行为,并且废除对于白山黑水征收的物税、人税,结为兄弟之国。
当这份文书摆在完颜阿骨打案头的时候,他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当再三确认辽国真的准备就这么打发金国的时候,他直接气笑了--建没建国要你承认?辽阳是他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又他娘的不是你辽国给的,物税人税你看你现在还收不收得到半分?至于兄弟之国之类的名分,有屁用?
换做一个成熟的国主,或许在面对这份文书时不管什么心情,都应该收敛起心中所想,反正魏辽之间注定要开战,金国在一边继续看下去就行了,到了该动手的时候把条约一撕,该怎么办还怎么办--说不定还能趁着谈条件从辽国薅点羊毛,反正辽国从来都把女真人当野人,丢两块骨头安抚野狗之类的事情,想必辽国是愿意做的。
但完颜阿骨打不一样,他大概是想起了当初自己被辽国丢在了前线,然后成为魏国的俘虏的遭遇,又或者是想起了这么多年以来辽国对女真人的压迫与欺凌,所以他直接把那几个辽人使臣扒了皮,然后血淋淋地挂在了辽阳的城头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总之,卢龙塞这里的辽军与其说是在防魏人,不如说是防止女真人面对辽人在辽阳城外布置的防线撞得满头包,就选择南下与魏军汇合,图谋前线,有卢龙塞这么个钉子钉在这里,无论怎么看,魏军就只能与金军隔开,然后被辽国的两条防线堵在上京道外。
应该没有意外。
又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的布置,确认应该没有任何疏漏,卢龙塞里的辽军主将满意地准备卸甲休息,毕竟天都快黑了,这风平浪静的,没必要再去巡视给自己找罪受,再说这卢龙塞与其说是堡垒更像是一座军事城池,如今在其中生活的辽人也有不少,辽军主将更是把自己的小妾也接到了这儿,这刚纳的小妾不多尝一尝,岂不是白白浪费了美人儿的似水年华?
然而马上他就再没了这份心思,因为有士卒风风火火跑了过来,边跑边喊:
“将军,将军!不好了,斥候发现大批魏军踪迹!”
辽将先是一怔,然后便是狂喜,他原本还在发愁自己把卢龙塞打造成了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魏人怕是不会跑这三百里冤枉路来撞门,辽阳的女真人应该也只会死心眼的继续猛攻辽军防线,他做的大好准备怕是都要付之东流--然而他没想到魏人居然真的这么托大!那出榆关后就没了踪迹的大批魏军,居然是想奇袭卢龙塞?!
他按住刀柄,喝道:“来得好!速速击鼓传讯,全军备战!”
然而士卒却没像往常一样转身去传令,而是颇有些茫然地问道:“将军,备什么战?”
“你不是说出现了大批魏军?”
“是,可他们...”
“难道他们想绕过卢龙塞?”辽将越发惊喜,“好,好!居然敢如此冒险,看我不带兵抄了他们后路!”
“不是,将军,”士卒终于忍不住了,打断道:“他们不是来攻打卢龙塞的,看起来也不是准备绕路。”
“那他们要去哪儿?”
“卑职也不知道。”
辽将意识到了什么:“那他们现在在何处?”
士卒的脸色像死了亲妈一样难看:“在...海上!”
......
海军旗舰上的黎盛用千里镜遥遥望着几个岸上的辽人斥候在追逐船队,轻笑了一声:
“看起来辽人发现了。”
“辽人斥候一向精锐,如果不远离海岸绕远路,被发现是注定的事情,”一旁的李正然回应道,“不过就算他们发现也无济于事了,从海路绕过卢龙塞,起码有三条路可以直通辽阳。”
黎盛放下千里镜,回头看了一眼外表颇为儒雅英武的李正然一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还是他第一次与北境的这些将领接触...李正然这样儒将形象的,倒是和黎盛想象中相去甚远,因为很多时候他读完北境的战报,看到那少说也是几万甚至十几万死伤的厮杀,都在感叹魏辽之间战争的惨烈,和这样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