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征!”
武曌的声音冷了下来,“注意你的言辞。”
“老臣今日,已不在乎言辞了!”
闫征竟是直接站了起来,这是大不敬,但他不在乎了。
今日是谁死,他都不会站出来,更不会挑明一切,抱着必死之心,蝼蚁尚且苟且偷生,更何况是人?
可偏偏这是高阳,自大乾的民生到军事再到国力,高阳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没有高阳,大乾今日是何光景?
闫征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愤怒!
“陛下说高相是自尽,那便是自尽,可老臣想问一句,那他立下的功劳呢?”
“河西之战,他带一万铁骑破匈奴十万,拿下河西,打出大乾国威,长安保卫战,他以一城老弱,击退了楚国十万大军,救了长安城百万百姓,他降临江城的粮价,献火药,做水泥,铸陌刀,搞出蜂窝煤,令我大乾国力大涨!”
“他既已死,可这些功劳,够不够换一个侯爵的葬礼?够不够换一块功在社稷的匾额?!”
闫征的话字字泣血。
他响彻在秋风中。
武曌沉默了。
她看着下方那些跪着的,站着的官员,看着他们眼中熊熊燃烧的火。
武曌忽然想起高阳曾经笑着说:“陛下,臣这辈子得罪的人太多,死了怕是没人哭丧,不过也好,清静。”
可今天,这么多人来为他哭丧。
这么多人来为他……讨一个公道。
武曌心中没有半点愤怒,反而十分欣慰。
她没有展露出来,只是沉默。
“陛下!”
崔星河也站了起来。
他一身素白麻衣,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这样的武曌,也令他极为痛心。
好好的陛下,怎么就一朝变的这么令人陌生呢?
“臣崔星河,今日以白身学子的身份,斗胆问陛下一句——”
崔星河抬头,直视武曌的眼睛: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古来有之,但烹也要烹得光明正大,藏也要藏得无愧于心,陛下今日若连一个体面的死法都不给功臣,他日史书工笔,会如何写陛下?后世儿郎,谁还敢为陛下效死?!”
这话太重了。
重得连闫征都倒抽一口凉气。
但崔星河说了,说完了,然后他重新跪了下去,伏地不起。
他在赌。
赌武曌心里,还有那么一点愧疚。
赌这位帝王,还想要一个明君的名声。
至于死,那就死吧!
他在心底默默的道,“高阳,那最后的人情价,免费的售后,聊天时无私的指导,你把我当成挚友的兄弟情,我崔星河……这辈子不欠你了!”
广场上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武曌。
张平张寿屏住呼吸。
闫征攥紧了拳头。
卢文闭上了眼睛。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武曌转过身,漠然的开口道。
“朕意已绝,诸位爱卿……想跪,那便继续跪吧!”
说完。
武曌迈步走进了御书房,并重重关上了大门。
刷!
人群中。
有人面色一白。
有人痛哭。
崔星河重重的砸了一下地上,拳头生疼。
他满脸不甘,涕泪横流,“可恶,还是做不到吗?”
但也在这时。
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崔星河的肩膀上。
崔星河愕然抬头。
是闫征。
这位老御史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复杂,有欣慰,有歉疚,也有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天的释然。
他轻轻开口道,“崔大人,以前打你,是误会,是老夫欠你的。”
崔星河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论毒辣,论算计,活阎王之后,大乾无人能出你左右。”闫征继续说。
崔星河一脸苦笑——他想说,那些毒计都是高阳的。
但他不能说。
闫征话锋一转,眼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你以为老夫是夸你?你错了。”
闫征直起身,面向这巍峨的御书房。
他也一把扯开了自己的官袍,绯红的官袍落地,露出里面同样素白的麻衣。
接着,他撸起袖子,露出干瘦却筋骨分明的手臂。
“崔大人,论计策,我不如你,但喷人——”
他踏前一步,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