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长侯平石刚刚将黎锦联合岑彬的行动,以及徐云龙近乎失控的反应,不带明显倾向地复述完毕。他目光却落在郭忠涛脸上,观察着这位一把手搭档的反应。
郭忠涛沉默了片刻,指关节在红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忽然无奈笑了一声:
“黎锦啊黎锦……还是去年那个专案组的黎锦!这行动力,这雷霆手段……真是半点没变!”
他看向侯平石,“平石,你还记得去年他在巡视组的样子吧?锋芒毕露,敢想敢干,无人能撄其锋!如今看来,时隔一年,依旧也没能磨平他的棱角,他还是那个他。”
侯平石点头,语气同样复杂:“印象深刻。只是没想到,他履新第一刀,就砍得这么深,这么快,让人猝不及防。徐云龙的反应……”他顿了顿,斟酌着词句,“确实有些超出预期。在我办公室,近乎失态咆哮。我想,或许是这十年常务当得太顺了,习惯了掌控一切。张向东和云天建筑这根线一断,他就像被抽掉了脊梁骨,分寸全乱了。”
郭忠涛眼中精光一闪:“乱?乱得好!乱了,才会露出马脚!以前开他的民主生活会,他总能滑不溜手,把问题糊弄过去。为什么?因为我们还需要他维持某种平衡,需要他手上那点能量去推动项目,去压住某些地方势力。但现在……”
他话没说完,但侯平石完全明白。黎锦这把锋利的刀插进来,瞬间搅乱了原有的平衡格局。徐云龙不再是唯一的选择,甚至可能成为需要被清理的障碍。徐云龙暴露的问题越多、越失控,就越方便省委对徐云龙进行“精准诊疗”——比如一场真正能触及灵魂的民主生活会。
“是这个道理。”侯平石认同道,“不过,黎锦这把刀,用起来也得小心。别伤了自己,也别把局面捅得彻底没法收拾。得跟他谈谈,定个调子。”
他指的是控制一下黎锦的行动边界,要是黎锦乱搞一趟,最终还是需要他们两人出来收拾局面。
“是的,我们得弄清楚,黎锦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找回那场会议上的面子?还是他另有打算!”
郭忠涛沉吟片刻,按下内线:“让黎锦副省长现在过来一趟。”
半个多小时后,黎锦走进书记办公室,看到侯平石也在,神色如常地打招呼:“郭书记,侯省长。”
郭忠涛没有绕弯子,直接点了题:“黎锦同志,坐。云天建筑和张向东的事,岑厅长那边动作很利索,你们不仅端了整个公司,还抓了张向东等人,效率很高嘛。”他语气听不出喜怒,“不过,这种涉及到省里重点工程项目关联方的行动,下次还是提前跟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通个气为好。不然,我们这边两眼一抹黑,下面告状求情的电话能把线路打爆,我们一头雾水,很被动啊。咱们还是步调一致比较好。”
黎锦在沙发上坐下,姿态放松:“书记批评的是。下次类似行动,我一定注意程序。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云天建筑和张向东的分量,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涉黑涉恶、严重违法的建筑公司和其头目。按照刑事立案标准和涉案金额,还够不上必须惊动省委常委会讨论的层级。省公安厅依法办案,流程完备,报备也及时。当然,沟通上可以更充分,我接受书记的提醒。”
组织上的程序,黎锦还是愿意遵守的!
侯平石接过话头,抛出一个实际问题:“程序问题可以改进。但现实问题是,云天建筑负责老城核心区的拆迁,现在整个公司被你端了,那这个项目怎么办?工期耽误了,老百姓的安置、项目的推进,都是大问题!你这一刀下去,痛快是痛快了,可后续的烂摊子怎么收拾?”
黎锦看向侯平石,嘴角甚至露出一丝极淡的、胸有成竹的笑意:“省长,这个问题不难解决。我建议两条路:第一,由省国资委牵头,联合几家省属大型建工集团,紧急组建一家新的、完全国资背景的拆迁工程公司,接手后续工作。新公司没有历史包袱,按章办事,效率只会更高。第二,直接引入中建、中铁建这类信誉卓著、实力雄厚的央企入场。无论是哪条路,都比让一个涉黑涉恶、劣迹斑斑的云天建筑继续祸害地方、绑架项目要强百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郭忠涛和侯平石,抛出一个更尖锐的问题:“而且,恕我直言,侯省长,郭书记,老城改造、新城建设,固然重要,但从现在立项、拆迁、建设到最终形成成熟的新城区,没有五年以上的周期根本不可能。而两位领导的任期……”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你们最多还有三年,这个需要五年才能见效的大饼,你们真的能啃完吗?啃不完,留下的烂摊子算谁的?
郭忠涛和侯平石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一丝被戳破心思的尴尬!
黎锦的话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们内心深处的隐忧。
没错!这个被徐云龙极力推动、寄托了他们拉升经济数据希望的新城项目,周期实在太长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