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露台上的皓月正扶着栏杆,夜风掀起她的发梢,额角又渗出了细汗。她指尖攥着阿贝多画的速写,另一只手却无意识地按着头——那里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眼前的景物也跟着晃动起来。
“头好晕……”她低声喃喃,试图深呼吸稳住心神,却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爬上来,眼前突然闪过朱志鑫被污染时的画面:少年瞳孔里翻涌的黑雾,以及自己冲过去时,体内那股不受控制的、想要呼应深渊的冲动。
“不……不能这样……”她咬着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阿贝多说过,情绪波动会加速污染,可她控制不住地想起白天的恐惧——如果自己也变成那样,会伤害到大家吗?
“在想什么?”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皓月吓得浑身一颤,差点摔倒。回头时,只见魈站在露台阴影里,青绿色的衣摆在夜风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魈……魈上仙?”皓月赶紧把画纸藏到身后,指尖却因为头晕而捏皱了纸角,“您怎么在这?”
魈没有回答,只是走近几步,金绿色的眼眸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你脸色很差。”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藏在身后的手上,“阿贝多的画?”
皓月愣了一下,只好把画递过去。魈接过画,月光落在炭笔线条上,照亮了画中女孩浇水的侧影。他沉默地看了很久,久到皓月以为他不会开口,才听见他低声说:“清心……确实是能安神的花。”
“嗯!”皓月赶紧点头,像找到了救命稻草,“阿贝多先生说,等它们开花了,熬成汁喝能稳定元素力。”
魈的指尖拂过画中女孩的发梢,那里被阿贝多画了一缕翘起的呆毛。“凡民总爱寄望于花草。”他语气平淡,却没有往常的疏离,“千年前,也有人在我伤口上敷过清心叶,说‘草木无情,却能止血’。”
皓月好奇地抬头:“是谁呀?”
魈的眼神飘向远处的绝云间,那里隐没在夜色里,像一块沉默的巨石。“是个……很聒噪的人。”他忽然把画还给皓月,“她总说,看见花开就觉得日子有盼头,哪怕下一刻就要上战场。”
皓月握着画纸,忽然觉得眼前的仙人不再那么遥不可及。她想起荧说过,魈背负着千年的孤独,那些逝去的同伴就像散落在时光里的星星。“魈上仙,”她轻声问,“您……会觉得孤单吗?”
魈猛地看向她,瞳孔里的碎星似乎晃了一下。他想说“仙人不懂何为孤单”,想说“我之职责本就与孤独为伴”,但看着女孩眼里纯粹的关切,那些话忽然堵在了喉咙里。
“孤单……”他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品尝一种陌生的滋味,“大概……就像深渊的风,永远吹不散业障的味道。”
皓月的心揪了一下。她想起自己头晕时的恐惧,那不过是短暂的不适,而魈却要在千年岁月里,独自面对这样的“风”。
“可是……”她鼓起勇气,举起手中的画,“阿贝多先生说,每个人都是独特的画笔,哪怕画里有阴影,也会有光的地方。您看这张画,虽然我之前很难受,但现在不是也好好的吗?”
魈看着画中被阳光照亮的窗台,又看看眼前女孩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她额角的紫色纹路在星光下若隐若现,却被她眼里的光亮衬得微不足道。
“凡民的……光。”他低声说,忽然抬手,指尖在离她额头寸许的地方顿住,那里的空气泛起淡淡的岩元素金光,像一层温柔的屏障。“别让深渊的藤蔓缠上这束光。”
皓月愣住了,只觉得额前传来一阵清凉,原本翻涌的眩晕感竟真的平复了些。她看着魈专注的神情,忽然想起荧说的“凡人的温情”——原来仙人的守护,也可以这样温柔。
“魈,谢谢您。”她小声说,紧紧攥住了手中的画。
魈收回手,衣摆一扬,重新退回到阴影里。“回去吧,”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夜深了,……去休息吧。”
皓月“噗嗤”一声笑出来,刚才的紧张和恐惧瞬间散了大半。她朝魈用力点头,转身跑向楼梯口,跑到一半又回头,只见露台上只剩下一道青绿色的剪影,风穿过竹帘,带来隐约的、像流水一样的笛音。
回到房间时,荧正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等她,看见她回来立刻跳下来:“你去哪了?吓死我了!”
皓月把画递给她,眼里还带着笑意:“去露台吹风了,还遇到了魈。”她摸了摸额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岩元素的暖意,“他……好像没那么吓人了。”
荧看着画中阳光下的皓月,又看看她此刻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明白,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就像望舒客栈外的群山,看似亘古不变,却在每一个日升月落间,默默孕育着新的生机。
夜彻底深了,客房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皓月把画摆在枕边,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画上投下斑驳的竹影。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没有了白天的恐惧,只有魈说的“盼头”,以及阿贝多画中那束永不熄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