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湖广上下,不知何时起,什么事都栽到白莲教身上。
备荒义仓无一米一粟,白莲教干的,摊牌徭役激起民变,白莲教煽动的,贪官污吏被抓现行,白莲教蛊惑的,连隔壁家的娘子意外怀孕,一说,都是白莲教偷的人!
储意远一介白身平民,都没想到这些人能这么脏,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什么都往他们白莲教头上推。
今日一早,秦公子携人来访兀然来访,储意远讶异片刻,连忙亲自相迎。
来者是客,何况是神教兄弟,昨夜储意远见势不妙,逃得飞快,相当于把人家秦公子丢在那里,无论是谁,难免心生嫌隙。
储意远亦是自知对不住,心想:“到底是我对他们不起,得做足姿态赔罪,否则一个不好就闹得兄弟阋墙……
他满面愧疚地迎了上去,见秦公子默然不语,他亦心情复杂,旋即俯身要跪拜下去。
“储先生,事做成了。”却见人忽然作揖。
储意远人刚跪下去,昂头一愣,便听人继续道:
“韩修不知去哪了,所以我们顺手杀了总督。”
“啊?!”
储意远大惊失色,赶忙站起,
“他就一傀儡,你们杀他干什么?!”
“浑水摸鱼,听说韩修要见总督,我们就顺手杀了。”
“你、你们这!这给我!”储意远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发作,可抬眸扫了眼对方人数,还是选择叹气道:“这人不该杀啊…他早就翻不出苏鸿涛掌心了。”
秦公子滞涩了一下,嗓音轻颤道:“…我听储先生说,苏鸿涛首鼠两端,还以为这能绝了他的念想…是我误了大事。”
这生性高傲之人,此刻竟多出一分愧疚,储意远踱步过后,连叹数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是群猪队友啊!
也怪自己想趁机杀了韩修,逼苏鸿涛上梁山,才阴差阳错下造就这样的局面。
不过,神教兄弟的心确实是好的。
秦公子又问道:“眼下该如何是好?”
储意远踱步过后,扫了他们一眼,琢磨了下道:“事已至此,最怕就是互相猜忌,我们尽早去找苏鸿涛,把事都说个清楚,坦诚相待把误会化解。”
“储先生说得是。”秦公子又问:“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吧,赶紧走。”
储意远能在武昌城这关键地方主持教内工作,便是因他善于沟通,亦善于揣测拉拢人心,不敢多耽搁,转头就吩咐众人收拾收拾……
…………
因明月馆大火,武昌府街巷处巡察的卫兵比之前多了,大路上来往的行人也少了许多,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人当作白莲教人抓去审问。
储意远不敢大张旗鼓地去寻苏鸿涛,但碍于形势,亦不敢一个人都不带,他斟酌过后,还是让两位白莲教人随行,而神教也带三人,一共八人。
远远望见明月馆烧得乌黑的一角屋檐,储意远观往知来,忽地有些疑惑,哪怕昨夜形势大乱,可总督身边难道没人护着?便是真刺杀了,难道苏鸿涛没反应过来,派人追杀?
再一望,道路上行人渐渐稀少,离都指挥司衙门越近,便愈是空旷。
储意远寒毛微竖,心底生起些许古怪,脚步放慢了许多。
“储先生,怎么走得这么慢?”身边的神教人忽然开口道。
储意远心惊肉跳,面上维持平静,点头应和道:“我这就走快几步。”
神教人更多,而且稳压自己一头的秦公子还在,不能当场翻脸,否则必死无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储意远不禁苦笑,脚步不觉间还是放慢了些,
这时,那神教人又道:“储先生怎么又走慢……”
话音未落,忽然,数根箭矢从侧面巷口电射而来,嗖嗖嗖地扎在那人身上,栽倒在地。
一阵温热在储意远苦笑的面上糊了开来。
“袭击!有官兵!”
忽听惊声起,秦公子拔剑出鞘,左侧漆黑的巷口中闯出了一队官兵,手持机弩,更有刀盾逼压过来。
储意远还未回过神来,整个人就被秦公子一拽,扑倒入一旁商铺的门内,只见数根弩箭钉死在方才的地方。
与此同时,官兵们已从几条巷子里杀了出来。
“走!快走!分散开来!”
秦公子大声喝道。
突然遇袭,众人毫无防备,连赶带忙地四散而逃,又一轮箭矢射来,一个没反应过来的白莲教人当场被扎成刺猬,滚烫的鲜血流过地面的裂隙。
储意远尖叫一声,慌不择路地闯出商铺,要奔入巷子里,
嗖!
一根箭矢贯穿了他的左肩,储意远生疼得发不出声,摔倒在地,浑身颤抖。
他四肢无力,又拼起一丝力气站起,可侧过身,眼角余光看见那群官兵们又装好了箭失……
要死在这里…
储意远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