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莪退了半步,一时沉吟不语。
暖房内像是坠入冰窟一般,半点声音都没有,秦玥也没有一点哭闹,她缩在软榻上,眼睛一眨不眨。
类似的话,祝莪之前就说过一回,只是秦青洛极不喜欢,反应激烈,所以祝莪也暂时搁置下来,可眼下她要离开南疆,也不知何时回来,她不担心秦玥吃不好穿不暖,只是担心这孩子不把秦青洛当娘。
需知一岁前,从来是孩子认爹娘的最好时间。
半晌后,祝莪轻声道:
“孩子靠奶认娘,到时万一那人知道了,随意找女人一喂,这孩子不就不是王爷的了吗?”
“她不是我的最好。”
出乎意料的,祝莪沉思片刻后道:
“…成,那送走吧。”
秦青洛不住问:“送去哪?”
“送去寅剑山里,送到剑甲手上,他一定会知道,他见到了,就明白恩断义绝,以后不会回南疆来了。”
哪怕知道这话半真半假,但秦青洛听到时,心底忽然空了一下,
“…祝姨你舍得?”
“不舍得,但总得给她喂些好的,我以后就指望她养老了。对了,说不准她大了之后,不敬生母,认他不认你,拿着你的钱跑他那去了……”祝莪嗓音幽幽。
话音落下,秦青洛忽觉胸口涨得厉害。
硕人女子沉默了好一阵,
“我自有定夺。”
能有这答复,祝莪微微颔首,不舍地看了秦玥一眼,便自暖房中走出。
湘竹素纱灯照旧亮着,灯光明灭间,那素来自傲的女子王爷头颅微垂,似在垂眸长考,又似是呆立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
秦玥扛不住饿,哇哇叫了两声,正是这两声,让女王爷螓首微抬。
她吐出一口气,转身推门叫婢女去寻奶妈。
不一会婢女就急匆匆回报道:“王爷,几个妈子都回去探亲了,王妃说给她们放半天假。”
秦青洛怔了怔,明白祝莪故意如此。
她忽觉不知所措,胸口涨得愈发厉害,遣走婢女后,秦青洛又挤进暖房中,再一次看向她口中的孽种。
厌恶、憎恨、刺眼、敌视,许多恶感萦绕蛇瞳,还有些…茫然。
女儿瞪着大眼睛瞧她,目光聚在丰韵处半点不挪开,贪婪地吸允手指头。
秦青洛回过神来时,惊觉手放在衣襟处,放下手冷声道:
“看我做甚?饿着。”
秦玥受不了这委屈,大声哭了。
哭得很响亮。
女子王爷长出一口恶气。
………………
………………
远在千里的陈易忽然心悸似般地一痛。
他的脚步停住不前,让跟在身边的殷听雪一阵奇怪。
小狐狸马上听到什么,疑惑道:“心口疼?”
“嗯…”
陈易应了声,这心口痛得很没来由,像是来电般由内而外的钝痛,叫人防不胜防。
“怎么会突然心口疼呢?”
“我跟谁心有灵犀吧。”陈易应得随意。
这话落下不到半圈,他说时无意,此刻听时有心,没来由地想到自己出世不久的女儿。
走江湖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时不时会想到秦青洛和祝莪,更时不时会想到这未曾谋面的孩子,每一想到,总是止不住担忧。
陈易发现自己有些怕秦青洛对她不好。
治不了自己,女王爷还治不了自己的女儿吗?
纷繁杂乱的心绪落入殷听雪的耳内,小狐狸低垂着脑袋,半句话都没多说。
“哎,两位道长怎么不走了?”
李成行已走远一段距离,回过头喊道。
“没事,这就跟上。”
说完,陈易便拉着殷听雪赶了上去。
话说回上午为这李家超度了魂魄,缔结了一桩幽冥姻缘,自然而然地就跟领人送婚的李家大公子李成行结识起来,常言道结善缘得善果,更何况是有法术的道人,李成行于是盛情相邀二人到镇上接风洗尘,陈易也没有推辞,应了下来。
“龙道长,话刚说到哪了,哦,说到这场婚事是家父定下……”
“对,令尊可好?”
“家父三年前就走了,我为此丁忧回来,明年有阙员再上任。”李成行走在前面引路,“也是守完孝不久,不然我也没法了却家父这桩遗憾。”
陈易微微颔首,大虞从来以孝治天下,他自然明白这些门门道道。
他想了一想,问道:“这定冥婚的鬼媒人是谁?”
凡间若无媒人说媒,私下定亲都做不得说,讲究的就是“明媒正娶”四个字,而定冥婚也需鬼媒人,往往是城隍庙祝,陈易随口这样一问,是想让李成行引见一番,借此让殷听雪长些见识。
果不其然,李成行道:“当然是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