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处安家置办的宅院中,归魂雀领着冬贵妃绕过了屏风,迎向了那翻看密折的雍容女子。
她扫过来时,双手仍被紧铐的冬贵妃,弯下膝盖柔柔福了一礼,姿仪从上到下无可挑剔。
“好会装模做样。”安后语带讥讽。
冬贵妃并无反驳,只轻轻点头道:“可娘娘交代的事,终归是做成了。”
“杂事一桩罢了,你要邀功?”
“娘娘的杂事,就是臣天大的本份事。”冬贵妃应得滴水不露,面上还带着讨好的浅笑。
安后看在眼里,挥了挥手,让一旁的归魂雀退下。
高丽女子善事人,除却不下于宠臣般揣摩圣心的手段外,更因高丽女子往往爱行动,不满于相夫教子,无论争宠还是斗艳,都样样在行,更能下得了狠心,所以惯常的妃子,往往都不如高丽妃子容易得到宠幸。
安后放下手中密折,慢慢道:“你的事,本宫前夜都从喜鹊阁里听全了。”
“娘娘未必真能听全。”
“你是说喜鹊阁瞒我?”安后语气微妙。
倘若别人,早已被这句话引蛇出洞,再顺水推舟,说上别有用心之言,以为自己牟取利益。
只是冬贵妃了解这女人,哪怕深居冷宫中,亦凭借女官、宫女们的反应做出推断,再加之她与安后也有几次会面。
安后常常会这般看似推心置腹,实则又刻薄寡恩,喜怒无常,一点点建立起临朝称制的权威。
宫廷权术,帝王心思,这般的人物,冬贵妃自小经高丽两班贵族内的血腥权斗,早已耳濡目染。
“不是喜鹊阁瞒了太后。”
“那就是你瞒了喜鹊阁?”
冬贵妃摇了摇头道:“臣也没有瞒喜鹊阁,只是有些事,听不同的人说,着重点不同。”
“哦?”安后面露沉吟。
冬贵妃垂下眼睑,铐住的双手亦是下垂,漫不经心道:“臣与他野合时,看见他胸口还留着吊坠。”
“…继续。”
安后不动声色。
冬贵妃却恰到好处地面露喜色,道:“是!”
旋即,她便把前夜的事原原本本讲述一番,虽与喜鹊阁如出一辙,但明里暗里中,更强调那人的依依不舍,以及无端眷恋。
“……临别时我向他赠诗,‘明朝相别后,情与碧波长’。”
安后沉吟片刻后道,“他如何以对?”
“无言以对。”冬贵妃慢慢道:“臣听许多文人说,最多心绪是无言。”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安后不禁沉吟,冬贵妃的所有话,包括这句诗都与喜鹊阁的报告如出一辙,如今听她亲口讲述,竟真有些不一样的感触,或许…那人对这高丽女子暗藏深情?
她一时没能想到,陈易那不是无言,而是完全不懂诗词韵脚,作不出诗来。
冬贵妃垂着眸,眼角隐约有些许情丝,似动了春心一般。
冬贵妃回来的第一时间不是见的太后,而是先送到喜鹊阁处审问一回,其结果再由喜鹊阁座主交代给太后,后者对她的不信任,可见一斑,冬贵妃更是心知肚明,所以…她必须做出些动作。
安后回过神来,笑问道:“诗倒还不错,你自己作的?”
“不敢卖名,是臣故乡的一位名妓所作,是为黄真娘。”冬贵妃谈及故乡的时候,犹有一缕骄傲,便是这般,才是高丽女子跟其他妃子的一大区别。
安后并没有探听的打算,还是留给别人去听吧,眼下她隐约有几分深谈的意味,却马上按了下来,她仍旧不动声色。
“以后不必特意到本宫面前交代。”
冬贵妃眼眸里闪过一丝失望之色,稍微退后几步。
接着,安后抬起密折,道:“话说回来,你对白莲教很感兴趣,不妨看看这番密折。”
冬贵妃闻言做出转忧为喜的模样。
她更知道这副模样会被安后看在眼里。
自先帝驾崩,太后掌权后,冬贵妃都有自信她是最能体会圣意的人。
“白莲贼子祸乱湖广,更引妖邪攻城,还纠结了南疆的魔教中人暗中相助……”
冬贵妃心中默念,将这些都记在心里,以便不时之需,而读到末尾时,她瞳孔微缩,
“按察使韩让被白莲教圣母诛杀军中,相助者是天下第十的瞎眼箭。”
按察使是正三品的大官,提点整个湖广的刑事,却被人诛杀于军中,其中还有天下前十的踪迹,冬贵妃的面色瞬间凝重起来,任她如何作想,都想不到这一回白莲教乱,竟会闹得如此之大,只怕湖广无论山水精怪,还是武林江湖,都被扯入到这漩涡之中。
若是如此,那么他们黄岳寺在湖广的人就得赶紧撤回来……
冬贵妃不禁想看更多的密折,但心念刚起,眼前的密折便被安后收起。
她怔了片刻,旋即马上反应过来道:“臣本待罪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