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部尚书看到褚薇拾起长剑,步履踉跄却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决绝走向秦双宇身后时,他身边沉默的黑衣人身体骤然绷紧!一股几乎化为实质的暴戾杀意瞬间弥漫开来!
身体微微前倾,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高高的城墙上飞扑而下!
兵部尚书当即扯住黑衣人的手腕!斥声道:“不要干预!”
“她…她要动手了!让我下去!主子说过,秦双宇的命可以留给我杀!”天一的声音压抑着极致的焦躁和不甘,如同即将挣脱牢笼的凶兽。
“天一!你要违背主子遗命吗?!”兵部尚书的声音不高,但充满胸有成竹的笃定。
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天一不甘的站在原地…主子的褚天明遗命…这是他赖以为生的铁律!他挣扎的力道瞬间消散,即便天一再用力些就能轻易挣开约束,只是身体依旧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喉间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
兵部尚书见他驻足,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扣住他手腕的手并未松开,声音低沉地剖析着现状,以彻底安抚:“主子是说过,秦双宇的命,‘可以’留给你杀。”
他刻意加重了“可以”二字,接着说:“但‘可以’不是‘一定’!长公主褚薇亲自动手,弑夫绝情!这才是主子最乐见的结果!”
兵部尚书的目光扫向城下,那里,褚薇的长剑已抵在了秦双宇任由施为的后心,兵部尚书的声音带着知晓原由的冷酷:“唯有如此,秦家军的怨恨、天下人的非议,才会尽数归于褚薇这个‘毒妇’身上!她早有前科,如今亲手杀了女儿,杀了丈夫也难被怀疑!”
“所有的罪孽和仇恨,都由她一人背负!无人会将这笔血债,算到康王殿下、算到朝廷头上!而她是秦双宇的妻子,她的孩子也都是秦双宇的骨肉,那这场生死,就只能就此了草草了结!这才主子要的结局,损失极小,却干净利落,再无后患!”
天一眼中的不甘怒火,在兵部尚书冰冷的剖析下,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逐渐黯淡。
他只静静盯着城下,看着那个他日夜渴望手刃的秦双宇,被轻飘飘的一剑终结了,秦双宇怎能保留着战无败绩的赞誉死去?——被三皇子战胜的不算…那是主子的孩子,主子的孩子,自然是最好的!
而他被主子赐名天一!他才该是世上武功最强的!可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秦双宇削去了发冠!主子说了,这可是奇耻大辱!
可是,发冠便是主子赐予的…而主子不希望他干扰这最妙的结局…
“呃…”天一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扼住咽喉般的闷哼,恶狠狠地看着秦双宇的鲜血喷涌,向前倾去,却因着女儿还在他怀里,不能伏地,宽阔背脊拱着,成了一片小小的穹顶…
自己苦练二十年、日夜渴望亲手施加于仇敌身上的致命一击,就一个甚至剑都拿不稳的女人,以一种近乎“怜悯”的方式完成了。
兵部尚书缓缓松开了扣住天一的手腕,无声地叹了口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知道,这是天一唯一自主想做的事,然而去被剥夺了,只是,天一自己都未必能感受到其中的残酷。
天一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他看着城下,长公主在刺出那一剑后,便拿起长剑架上自己的脖子,静静注视着已无声息的父女许久,长剑抽动…
天一眼中燃烧了二十年的火焰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被命运戏弄后的茫然与空洞。他缓缓地转过身,不再看那片血泊,目光投向某个方向,仿佛层层建筑,落在了那座冰冷的帝陵之上。
“那我…”他低声嘟囔着细不可闻的话“…就该去…护卫主子了…”
护卫那个已经长眠地下、将他复仇之念也一同带入坟墓的主子——褚天明。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归宿。
“天一!”兵部尚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的命,从来就不由自己做主,主子对你还有安排。”
天一再次露出不甘之色,但转回身,询问的眼神看向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迎着他的目光,清晰陈述:“待康王殿下凯旋入京,你须向殿下请罪!言明你奉先帝遗命,潜伏于开封路边,假意袭杀,阻扰归位营造假死局面,殿下会明白主子的良苦用心的…而之后,你的一切都要交给新主…是生是死,是赏是罚…都是天命!”
天一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不想要新主子…但沉默了许久,但最终,缓缓地、极其沉重地点了一下头,这是主子的命令。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主子赐予的,主子的意愿永远是第一位,若他的本心与之违背,更应当对主子绝对的服从…
城楼上,众人再次望向城下,那片逐渐被阴影笼罩的血色战场,眼神已无波澜。
先皇的棋局,落下了重重一子,但不是最后一子。兵部尚书也不知道最后一子在何处,他只知道,主子算无遗策,要做的事也永远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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