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台上摆着新换的螺钿镜,镜面映出司马锦绣素净的脸,眉梢眼角还带着几分未褪的睡意,却已不见昨夜的狠厉。她看着镜中自己,忽然抬手抚上鬓角——那里本该别着支珍珠簪,是翠儿去年亲手磨的珠胚,如今却换了支赤金点翠的,是柳林刚让人送来的。
“公主,今日穿月白还是水红?”青黛的声音平稳无波,手里举着两件叠得齐整的襦裙,料子都是上好的云锦,在晨光里泛着细腻的光泽。
司马锦绣还没答话,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女慌乱的阻拦:“大公主!二公主还没起身呢!”
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司马鸢儿站在门口,一身烟霞色的褙子,裙摆沾着些草屑,显然是一路急奔而来。她的发髻有些散乱,珠钗歪斜地插在头上,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上,此刻覆着层冰霜,连带着房间里的熏香都仿佛冷了几分。
“姐姐?”司马锦绣从镜中看向她,故作惊讶地抬手按住鬓角,“怎么这般早?可是出了什么事?”
青黛和石绿对视一眼,悄然后退到墙角,垂手侍立,像两尊没有表情的石像。她们是柳林的人,主子的家事,轮不到她们置喙。
司马鸢儿几步走到妆台前,目光像淬了冰,死死盯着司马锦绣:“出了什么事?我倒要问问你!昨天那些从宫里带来的仆妇,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又急又怒,胸口剧烈起伏着,袖摆扫过妆台,带倒了一个描金的胭脂盒,螺子黛滚落在地,断成两截。
司马锦绣缓缓转过身,脸上还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姐姐说什么呢?那些仆妇手脚不干净,我已经把她们发卖了,换了些蜀锦……怎么了?”
“发卖了?”司马鸢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提高了声音,“你真当我是傻子?镇北王府是什么地方?你以为那些被发卖的奴才,真能活着走出王府的大门?”
她上前一步,几乎要戳到司马锦绣的脸:“我问你,翠儿呢?翠儿也被你卖了?”
提到翠儿,司马锦绣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随即又松开,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旁人:“翠儿犯了错,偷了我的珍珠,按王府的规矩,杖毙了。”
“杖毙了?!”司马鸢儿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圈瞬间红了,“那是跟了你八年的翠儿啊!当年在洛阳,你被三皇子的人推下水,是她跳下去把你捞上来的!去年你在王府染了风寒,是她跪在雪地里求柳林请医的!你就这么……把她杖毙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每说一句,胸口就抽痛一下,仿佛被杖打的不是翠儿,而是她自己。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那些平日里被端庄掩盖的脆弱,此刻暴露无遗。
司马锦绣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在洛阳时,姐姐总是一副温婉贤淑的样子,连踩死只蚂蚁都要念声佛号,怎么到了镇北王府,反倒变得这般激动?
“姐姐慎言。”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绪,“王府有王府的规矩,翠儿偷窃主子财物,本就该罚。我若是徇私,传出去不仅丢了皇家的脸面,还会让柳林难做。”
“脸面?难做?”司马鸢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你为了在柳林面前装样子,就杀了翠儿,卖了那些奴才?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是父皇特意派来保护我们的!他们每个人的腰牌里都藏着传讯符,只要我们有危险,就能立刻通知洛阳!”
司马锦绣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知道那些仆妇是父皇的眼线,却没想到还有传讯符这回事。难怪霍雨要截住她们,柳林要把她们扔进血海——原来他们早就知道底细。
但她面上依旧平静,甚至勾起一抹冷笑:“保护?姐姐怕不是忘了,去年是谁把你的贴身侍女换成三皇子的人的?父皇的‘保护’,从来都带着钩子,稍不留神就会被拖进泥潭。”
她站起身,月白的襦裙在晨光里像朵盛开的梨花,语气却冷得像冰:“那些仆妇留着,迟早是祸害。我卖了她们,既是斩了父皇的眼线,也是在向柳林表忠心,有何不妥?”
“不妥?”司马鸢儿的声音陡然拔高,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砸在锦缎的裙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你以为柳林会信你的‘忠心’?他是什么人?是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镇北王!你这点小把戏,在他眼里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呼吸,声音却依旧发颤:“锦绣,你太天真了。这镇北王府的水,比洛阳皇宫深十倍!这里的每块青石板下都埋着尸骨,每盏灯笼里都藏着鬼!你以为把那些奴才卖了,他们就能活命?”
司马锦绣皱眉:“不然呢?我亲自看着牙婆把她们领走的,还给了双倍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