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推开窗,晚风带着紫藤萝的甜香涌进来,吹得烛火微微摇曳。院外的老槐树影影绰绰,枝桠间藏着几只夜鸟,偶尔扑棱着翅膀掠过,惊起几片枯叶。他望着天边那轮残月,月光淡得像蒙了层纱,照在远处蛮族草原的方向,只留下一片模糊的暗影。
“义父。”柳修罗坐在对面的梨花木椅上,手里捧着杯早已凉透的茶。他换下了白日里的劲装,穿了件素色的棉袍,却依旧掩不住身上那股常年在草原奔波的风霜气。桌上的青铜灯盏里,灯芯爆出个小小的火星,映得他眼底的忧虑愈发清晰。
柳林转过身,将窗扇掩上大半,只留条缝隙透气。“蛮族那边,最近又闹得厉害?”他走到沙盘前,指尖划过代表蛮族草原的黄沙区域——那里插着十几面小旗,红色代表蛮族部落,黑色代表妖族势力,此刻有几面黑旗正斜斜地倒在沙地上,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混战。
柳修罗放下茶杯,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阿骨打派来的信使说,妖族大统领这周又换了人。新上来的是个叫‘骨刺’的狼妖,据说前天才把上一任统领的皮扒了,挂在祭坛上示众。”他的声音沉了沉,“洛阳那边送过去的妖族,个个带着戾气,根本不服管束,就等着看咱们北地乱起来。”
烛火“噼啪”响了一声,柳林看着沙盘里那片混乱的黑旗,忽然想起三年前收服妖族时的情景。那时的妖族虽也桀骜,却还有几分族群意识,如今被洛阳拆得七零八落,反倒成了搅乱草原的刀子。“皇后倒是舍得下本。”他冷笑一声,指尖在沙盘边缘的“白雾之地”区域顿住——那里用青石砌成,边缘泛着冷光,像一道永远跨不过的屏障。
柳修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眉头皱得更紧:“前日探子回报,白雾边缘又有异动。若是草原不稳,咱们腹背受敌,怕是……”
“怕什么?”柳林打断他,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卷羊皮地图,摊在桌上。地图上用朱砂标着蛮族草原的水源和牧场,密密麻麻的小点是各个游牧民族的聚居地。“你忘了太平镇的法子?”
柳修罗盯着地图上的红点,忽然明白了什么。太平镇当年遭雾妖侵扰,柳林便是靠着接济灾民、开通商路,才让镇子渐渐安稳下来。他抬头看向柳林,眼底闪过一丝亮光:“义父是说……扶持有心归顺的部族?”
“不止是扶持。”柳林用狼毫笔蘸了点朱砂,在地图上圈出三个水草丰美的区域,“你记不记得,去年禁了和草原异族的私盐买卖后,那些不肯归顺的部族,冬天是怎么过的?”
怎么会不记得?柳修罗想起去年冬天在草原巡查时的景象。那些拒绝和北地通商的部族,牧民们裹着破烂的兽皮,孩子冻得发紫的手里攥着块没熟的肉干,连铁锅都要几户人轮流用。而归顺的部族,却能从幽州换来盐铁、粮食,甚至还有过冬的棉衣。
“他们缺的不是血性,是活路。”柳林在地图上划了条线,从幽州直达草原深处的湖泊,“开春后,让农官带着种子去这些地方。告诉他们,愿意跟着咱们种粮食的,不仅免三年赋税,还能换铁器和药材。”他顿了顿,笔尖重重地戳在地图边缘,“至于那些还想跟着洛阳搅混水的,就让他们看看,没有盐铁,没有粮食,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柳修罗的眼睛亮了起来,手指在地图上沿着那条商路比划着:“属下明白了。咱们不仅要给甜头,还要让他们看见苦头。那些摇摆不定的部族,只要有一家尝到好处,其他人自然会跟着来。”他忽然想起白日里念安抓着他玉佩的样子,那小小的手劲里藏着的生命力,竟和此刻的计划有种奇异的呼应。
烛火渐渐弱了下去,柳林添了根灯芯,书房里重新亮堂起来。“阿骨打那边,你亲自去一趟。”他看着柳修罗,目光里带着期许,“告诉她,蛮族要是镇不住场子,我不介意换个能镇住的人。”
柳修罗挺直脊背,抱拳行礼:“属下明白。定不让义父失望。”他知道,这话不是威胁,是给阿骨打的台阶。蛮王这些年虽忠心,却总念着同族情谊,对那些叛乱的小部落心慈手软,是时候敲敲警钟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梆、梆”两声,是三更天了。柳林走到书架前,取下个黑漆木盒,递给柳修罗:“这里面是调兵的虎符,你带在身上。草原上的驻军,听你调遣。”
木盒入手沉甸甸的,柳修罗打开一看,里面的青铜虎符泛着冷光,上面刻着的“镇北”二字清晰可见。他猛地抬头,眼眶有些发热——这虎符,柳林从未交给过任何人。
“义父……”
“拿着。”柳林拍了拍他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棉袍传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是念安的哥哥,北地将来也是你们的。该学的,总要学着担起来。”
柳修罗紧紧攥着木盒,指腹摩挲着冰凉的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