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城，上钱村。
清晨六点半，天还未亮。
冀南平原上的小村庄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零落的狗吠，让冬日的凌晨显得愈发寒冷。
钱乐乐准时从睡梦中醒来。
没有丝毫赖床，利落地穿上盖在被子上的厚衣服，走出了自己那间小小的卧室。
先是在结着白霜的院子里活动了一下手脚，做了几个拉伸，把身上的最后一丝睡意彻底驱散。
堂屋里，烧蜂窝煤的炉子正“呼呼”地吐着热气，但因为老房子没有保温层，屋里的实际温度依旧很低。
父亲钱勇已经起了床，正拄着那根磨得光滑的拐杖，在屋里缓慢而又固执地进行着康复行走。
“爸，你起来啦。”
“乐乐…咋、咋又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因为得过脑梗，钱勇说话很不清楚，含混不清，但乐乐却能听懂。
“睡够啦，不困。”
乐乐笑着，快步上前，熟练地拿起火钳，帮父亲清理好炉子里烧尽的煤灰，又小心地添上几块新煤。
天色依旧是浓重的墨色。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她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开始了高效的忙碌。
先到用旧棉被裹得严实的水龙头旁接满两大盆水，兑上热水调好温度。
随后便在逼仄的洗手间里吭哧吭哧地搓洗全家人的衣服，再用那台老掉牙的双缸洗衣机甩干，最后将衣物一件件晾在院子冻得硬邦邦的铁丝上。
冰冷的水汽蒸腾起来，很快就在她的刘海和眉毛上结了一层细小的白霜。
她却只是哈着白气，搓了搓有些冻得红肿的手，继续转身忙活下一项。
和面、切菜、熬粥……
很快，一顿热气腾腾的家常早餐，便在她的手下新鲜出炉了。
饭桌上，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
母亲张桂芳看着女儿那双有些开裂的手，心疼得不行。
“你这孩子，一回来就不闲着。这大冷的天，那水跟冰碴子一样，看把手冻成啥样了。”
“没事儿妈，又不是每天都干。”
钱乐乐眉眼弯弯，夹起一块自己带回来的熟食，放到母亲碗里，又给父亲盛了一碗滚烫的热粥。
语气轻快地安抚着他们：
“我从网上买了那种里面带绒的洗衣手套了，快递过两天就到，回头你就可以用了。”
“而且啊，我在学校天天坐着看电脑，正好回来活动活动筋骨。”
接着，她开始兴致勃勃地说起了自己在燕城的生活，专挑那些好的说。
她说姜老师对她特别好，带她进了很厉害的实验室，让她有机会接触到最前沿的AI技术。
她说自己在【微光咖啡】的兼职也很顺利，同事和老板都特别喜欢她。
她还骄傲地告诉父母，她现在一个月能赚四千五百块钱，让家里不用为她担心，以后家里的开销她也能负担一大半。
父母听得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眼眶都有些红。
吃完饭，照顾好父亲躺下休息后。
钱乐乐神秘兮兮地拉着母亲张桂芳的胳膊，“妈，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这大冷天的，去哪儿啊？”
“哎呀，去了你就知道了！”
她帮母亲戴上厚厚的围巾和毛线帽，两人一起出了门。
先是骑着家里那辆破旧的电动车到村口，接着坐上半小时一趟的公交车，摇摇晃晃二十多分钟，终于抵达了县城的客运站。
街道上人来人往，喇叭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小县城特有的嘈杂和热闹。
她领着母亲，又走了十几分钟，最终在一个挂着“正鹏车行”招牌的店面前停了下来。
“乐乐，你带我来这儿干啥？买电动车啊？咱家的还能用嘞。”
张桂芳一脸疑惑。
钱乐乐却并没有回答，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拉着她走了进去。
她显然不是第一次来，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正在修车的老板。
老板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美女，来啦，车给你准备好了，在后院呢。”
“走啦，妈。”
老板带着她们母女俩，穿过摆满了各种型号电动车的铺面，来到了后面的院子里。
张桂芳顺着女儿兴奋的目光望去，一眼便看到了个停在角落里的“大家伙”。
那是一辆崭新的电动三轮车，喷着亮眼的宝蓝色车漆。
后车斗被精心改造成了一个带顶棚和不锈钢操作台的小摊位。
上面，崭新的和面机、饼铛、双头燃气灶等设备一应俱全，全都被擦拭得锃光瓦亮。
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新簇簇的光。
钱乐乐兴奋地跑上前，像是在介绍一件稀世珍宝一样，跟母亲介绍着：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