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木锦蓉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迅速取来李幼白需要的各种药材和工具。
李幼白剪开风铃的衣物,用烈酒清洗伤口,然后飞快地点住几处大穴,血流总算慢了下来。
她拿出银针,一根根刺入风铃周身各处穴位,稳住她的心脉。
在剧痛的刺激下,风铃悠悠转醒。她看着眼前为自己忙碌的李幼白,苍白的脸上,竟挤出一丝虚弱至极的笑意。
“抱歉啊...”她的声音气若游丝,“我又在你面前受伤了...”
李幼白头也不抬,专注于手上的动作,沉声道:“别说话,留点力气。”
“我...我怕现在不说,就没机会了。”
风铃的眼神变得异常明亮,那是一种将死之人才有的执着,“李大夫...等我杀了赵屠,你...你跟我走,好不好...”
木锦蓉就在旁边,听到这句话,一张小脸偷偷地看了过来。
李幼白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只有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平稳。她将一碗熬好的参汤递到风铃嘴边,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喝了它。”
风铃固执地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光。
李幼白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眼帘,迎上她的目光。那双总是淡然如水的眸子里,此刻没有怜悯,也没有动容,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死不了。”她说,“睡一觉。明日就会好起来的。”
一句话,浇灭了风铃眼中最后那点期冀的光。她闭上眼,顺从地喝下了那碗苦涩的参汤,而后昏昏沉沉地陷入了一片死寂。
秦军帅帐。
燕寒川看着被抬回来的风铃,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风铃是他手中血剑营最锋利的一把剑,如今却被人斩断一臂。
他不想再跟那个叫老鬼的家伙,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无聊游戏了,仅用三万人,和一座山就能牵扯如此之久,反正这些的人的命不值钱...
“传令下去。”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从明日起,每日辰时,炮击一轮。炮击之后,轻军立马压上,不计伤亡,给我拿人命,把那些山头一个一个啃下来。”
最后的疯狂,开始了,秦军的攻势,再也没有任何保留。
每日清晨,毁灭性的炮火都会将断水涯外围阵地彻底清洗一遍。紧接着,漫山遍野的秦军士兵便会像黑色的潮水一样涌上来,用人命去填平墨家设下的每一处陷阱,每一道防线。
反秦联军的防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
伤亡数字每天都在以千为单位飙升。伤兵营里堆满了哀嚎的伤员,李幼白和木锦蓉等人忙得脚不沾地,可他们能救回来的人,远比不上死去的人多。
在又坚守了七天之后,外围阵地终于彻底失守,在最后一批人撤离之前,老鬼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
“纵火焚山!”
早已备好的火油,被泼洒在干燥的林木上,数十名墨家弟子和魏国死士,手持火把,冲入山林各处,他们点燃了山林,也点燃了自己最后的生命。
熊熊大火冲天而起,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一道无法逾越的火墙,阻断了秦军的追击。浓烟滚滚,遮天蔽日。许多点火的勇士没能来得及撤离,被追上来的秦军乱枪打死,或是被俘。
山林间的空地上,十几个被俘的墨家弟子被秦军士兵粗暴地按在地上。
秦正挎着长剑走到他们面前,冷冷地开口:“何必顽抗?说出通往机关城的密道,还有墨家的布防。说了,不仅放你们走,还给你们盘缠。不说,死。”
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默。
那十几个弟子,身上满是伤口和血污,但他们的眼神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看来,你们是选了后者。”秦正的耐心不多,也懒得再费口舌,只是默默地挥了挥手。
就在秦军士兵举起手中火枪的瞬间,一名被按在地上的墨家弟子突然暴起,用尽全身力气,一口咬在了旁边士兵的脖子上,硬生生撕下了一块血肉。
被咬的秦军哀嚎着倒地,他身后的同袍快步上前,几把刀同时落下,将那名弟子拦腰劈成了两截。
其余被俘的弟子和魏军老兵也跟着奋起反抗,却很快被警惕起来的秦军围殴打倒,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枪声大作,硝烟散尽后,空地上只剩下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将整个断水涯外围的山林烧成了一片焦土。这场大火,为墨家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却也让秦军的推进陷入了停滞。
等到大火熄灭,秦军清理出道路时,已经是十月。
北方的天,开始冷了。
燕寒川望着愈发晦暗的天穹,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地,握紧了拳头,风里,似乎已经有了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