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阳子手中的火柴越烧越短,逐渐熄灭。
把燃尽的火柴单手摁灭,一缕青烟在昏暗中袅袅上升。
他那双金瞳望向叶响,带着将一切都摊开后的释然。
“叶兄,现在你明白了吧?”
赤阳子喉结滚动,嗓音因高热烧得沙哑。
“趁我还清醒,趁我还能控制自身,不拖累别人之前,你我就在潼关分道扬镳吧。”
叶响的视线从赤阳子掌中跳跃的火焰移到他焦枯的红发上。
他没有立刻反驳。
赤阳子的坦诚令他感到意外。
从对方述说的故事中,他看到了一个更完整、更灼热、也更沉重的赤阳子。
但不代表着他应当认同对方的观点。
“明白什么?”
“明白你自认命短,急着把伙伴都推开独自面对险境?“
“还是明白……你就这么认命做一根注定燃尽的火柴?”
赤阳子掌中火苗猛地一跳。
叶响继续开口,声音平静而坚定。
“赤阳兄,你的这份考量,叶响铭记在心。但,我此刻不能走。”
他迎着赤阳子锐利的眼神,继续说道。
“因为现在身负沸血瘟的不止是你一个,进入潼关范围内的人,几乎无人幸免。”
赤阳子虎躯一震,布满汗珠的脸上瞬间失去血色,金瞳随即瞪大。
“什……?!为什么,连你也?!”
“怎会如此……”
“那疫道人手段诡异,早在我们赶到牵牛村附近,甚至更早之前,我们就已经中了这瘟疫毒害了。”
叶响说着,语气愈发坚定。
“因此,我们的目标应当是一致的,此刻分开,只会对你我更加不利。”
“我们得想办法一起解决这个散布瘟疫的源头,疫道人!”
叶响顿了顿,语速微凝。
“不过据我所知,诡道七绝的修为都深不可测,他至少已是行者境,甚至更高。”
赤阳子眼中怒火翻腾,此刻却也多了沉重。
行者境!
对他们这些仍在星璇境的修士而言,无异于一座难以逾越的天堑巨峰。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愤怒有时也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如果他当真是行者以上的境界,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赤阳子的脸上透出一股显而易见的疲惫。
“所以,我们就算抵达了潼关,也该一同行动才是。”
叶响打断他的疑虑,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座传闻中的仙迹,便是我们的希望,也是此行的关键所在!潼关仙迹中,必然蕴藏着超出我们想象的机缘!唯有在其中找到能提升你我实力的契机,我们才有与诡道抗衡的微末可能!因此,我们现在最紧要的,是活下去,抵达潼关,想办法进入仙迹!”
赤阳子胸膛剧烈起伏,体内沸血瘟似乎被这激烈情绪引动。
一股灼热腥甜涌至嘴边,又被他强行咽下。
叶响所言正应了他的想法,力量!
他们需要足以跨越境界鸿沟的,更多的力量!
就在这沉重的话题,让两人都有些失语之际——
赤阳子那双金瞳猛地聚焦在了船舱中部,那处昏暗的甬道口!
叶响转过身,立刻瞥见一道肥硕僵硬的身影,正梦游似地从他们原本安置的隔间方向,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步履蹒跚,目光空洞。
是郝邱!
“郝胖子?!他在搞什么鬼?”
赤阳子压低声音,充满警惕。
叶响的视线紧随而去。
只见郝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对周围的景物视若无睹。
他直勾勾地望着船舱中部那片空地,僵硬地迈着步子,向那里踏步而去。
与此同时,船舱深处传来郝邱梦呓般的嘟囔——“船老大…等等我……”
……
不久前。
沉闷、潮湿、充满了霉味的舱室内。
黑暗中,郝邱蜷缩在冰冷的船板角落,额间满是热汗。
他的身体莫名感到有些燥热。
他竭力想让自己陷入沉睡,忘记这艘该死的棺船,忘记船底可能潜藏的恐怖。
但他的意识此刻却像是漂浮起来,始终无法沉静下来。
可随着他紧贴在船板上,体内那股热流带来的间歇性灼热,仿佛退潮般隐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昏昏沉沉的疲惫感。
郝邱终于睡下了,而且睡得很沉。
口水流湿了衣领,梦里似乎是满桌油亮的烧鸡……
就在这时——
一道湿淋淋的声音却悄然钻入了他的耳蜗,如蛆跗骨。
“船客们,咱们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