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城下那一瞬的死寂,却像是凝成了方圆数里的冰。
无数军士僵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城楼上的那道身影,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有人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声音;有人握着刀的手止不住地发抖;有人眼睛睁得死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告诉他们什么。
——那是陛下。
那分明,就是陛下的影子、陛下的站姿、陛下的风骨。
可是……
“陛下不是已经死了么?”
这句呐喊几乎卡在每一个士兵的胸腔里,憋得他们脸色通红,心脏狂跳,像是要冲破肋骨。
他们一路从北关杀来,一路喊着“为陛下报仇”“为陛下陪葬”,一路把悲恸与愤怒烧成烈焰。
可如今——
那道站在城楼上的身影,让他们所有情绪在瞬间失声。
仿佛天都静了。
仿佛风雪都不敢再吹。
……
在军阵左侧,一处略高的雪坡上,赵烈、陆颉、董延、韩云仞四人并肩立着。
他们并未像普通军士那般失魂落魄,而是在看到那道身影后,同时嘴角勾了勾。
不是震惊,不是疑惑,而是一种早有预料、却仍忍不住心中涌起的欣慰与激动。
眼见下方军士们一个个瞪大眼睛、哑口无声,他们四人对视了一眼。
首先开口的是赵烈。
他双目盯着那群傻愣住的小子们,眼底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几分欣慰:
“这下——这帮小子们该激动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压得住风雪,落在几人的耳中,带着一种难得的轻松。
董延被冻得通红的耳朵轻轻抖了下,抿嘴一笑道:
“谁说不是呢?刚才在北关的时候,这群小子们怕是都要把牙给咬碎了。”
他伸出手,示意似地握了握拳,模仿那群兄弟们之前满腔悲愤、恨不能立刻冲向平阳的模样。
“一个个恨不得马上杀回去,跟着陛下去黄泉。”
陆颉忍不住笑出声,眼里却有湿意。
他道:
“这些小子……可真是把陛下放在心尖儿上的。”
韩云仞虽然平日沉稳,此刻却也忍不住勾起嘴角,轻叹一声:
“想想刚才那些人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换做别人当皇帝,打着灯笼都找不出这般军心。”
风雪从他们身侧掠过,将盔甲上的雪震落,叮叮当当地坠在地面。
赵烈静静听着兄弟们的感叹,最终轻轻点头,长长呼出一口带着蒸汽的白气。
“说实话……”
他缓缓开口,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更坦然,更真挚:
“在刚才演戏的时候,我是真担心——会有些贪生怕死的家伙,不敢来,而选择继续往南撤。”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眼身后那条他们走来的路。
那一路上的脚印深深浅浅,被风雪掩了一半,却还清晰地记录着大军的奔赴与决绝。
“我当时还想着,若真有人逃了,我该怎么告诉他们这是在演戏,又该怎么把他们也带来平阳。”
他轻轻摇头,喃喃道:
“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啊。”
董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笑骂道:
“赵都尉啊,你就是心太细,哈哈哈哈。”
陆颉也道:
“谁不信陛下?若真有人胆敢退后半步,他们怕是自己先瞧不起自己。”
韩云仞缓缓点头,语气沉稳:
“这就说明陛下的影响力。”
“这些小子们对陛下极度信服,所以宁死也要来。”
“在此之间,谁能有这般影响力?”
他顿了顿,目光停留在城楼那道背影上,眼神前所未有的敬佩:
“可见,弟兄们对陛下,是多么心服口服。”
四人闻言,不约而同地望向那道白衣身影。
那一刻,他们所有人都在心里同时升起一个相同的念头:
——这样的陛下,生在乱世,是大尧的幸事。
——他们能为这样的陛下效命,是此生无憾的荣耀。
他们四人不由得同时沉默。
风从他们身后吹来,卷起战旗猎猎,仿佛这一刻连天地都在等待。
等待他们的解释。
等待他们告诉这群被震得六魂飞了三魂的兄弟——
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
赵烈一步向前。
站在坡地之巅,盔甲被风雪打得啪啪作响,他的声音却沉稳如山。
“弟兄们——”
下方的士兵们条件反射般抬头,目光齐聚。
他的声音顺着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