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已投,内卫已死。”
“说——郭仪、许居正、霍纲三人因不降被诛,洛陵朝纲断绝。”
“让百姓知道,他们孤身无依。”
“让他们彻底信了——这城,再没人能救。”
墨染在一旁轻声道:
“王爷……那郭仪三人……不是还在囚么?”
汝南王淡淡一笑:
“死人与活人,在这一局中,都是棋子。”
“谁信他们死了,他们就等于死了。”
“只要百姓信,他们就是真的尸首。”
探子再度道:
“王爷,刚刚收到东南角哨所来信,内卫援兵已被截断,荀直一人杀入叛军之中,但二十万众实在是太多……”
“荀直好像受伤了……”
“还有……还有……”
他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据探子言,百姓之中,已有开始焚香拜神,哀求上苍救命。”
“有哭着喊‘汝南王救我’者,已有之。”
“但……但为数不多。”
“更多人……只是哭。”
“哭……没救了……”
殿中安静下来。
片刻。
汝南王倏然起身。
他走向窗前,掀开一角轻纱。
眸中倒映的,是远处半空中的红光。
那是洛陵城燃烧的城垣,是百姓奔逃间被点燃的屋檐。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缓缓响起:
“还差一点。”
“还不够。”
墨染神色微变。
她缓缓起身,退半步,再次为汝南王倒上一盏清茶。
“王爷。”
“城中已乱如地狱,百姓叫苦连天。”
“禁军已近崩线。”
“咱们……是不是该出手了?”
“若再不援,百姓怕是都要死光了。”
“百姓若尽,谁来传唱王爷之名?”
汝南王并未急着答话。
他只是低头,捏着玉杯轻轻旋转,半晌,才淡淡开口:
“墨染。”
“你可知,世人最感恩的救命之恩,是什么时候施下的?”
墨染微怔。
“临死之前?”
汝南王轻笑,指尖在玉杯边缘划过,发出清脆声响:
“不错。”
“临死之前,才有分量。”
“不是快死的时候。”
“是——死定了的时候。”
“明白么?”
他目光一扫,宛若刀锋。
“若现在动手,无非是趁火打劫。”
“但若再等片刻,待他们城破血流、求生无门、尸横遍地……”
“这时候出手。”
“便是神仙下凡。”
墨染心中一震,低声道:
“王爷……这是要逼洛陵彻底崩盘?”
“这是在逼人,死得更惨。”
汝南王却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慢慢咽下。
“若不让他们见见血。”
“百姓怎会知你我慈悲?”
“若不让他们死绝一圈。”
“谁能记得,是汝南王替他们抹去血债?”
“记住——”
“人心,最会歌颂的,不是仁政。”
“是绝境中的天光。”
“而本王——便是他们最后的天光。”
他缓缓站起身来,步至殿前,负手望向洛陵城方向。
夜色沉沉,鼓声阵阵,远方不时传来火光冲天。
每一道火焰,都是一处塌陷的坊巷。
每一道嚎哭,都是一户被淹没的生灵。
但他不动心。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如听戏台喧哗。
墨染垂首,低声应是。
她的脸,映着火光,有一丝战栗。
可她不敢说话。
因为她知道:
这个男人,已将整座洛陵城,变成了他的祭坛。
等血流够了,他才会穿白衣披甲,走进火海——
以救世之名,封王之实!
……
殿中香烛不熄。
帷幔轻摆,风吹动了几页兵书。
汝南王看着远处洛陵的方向,嘴角轻轻挑起:
“再等等。”
“再一炷香。”
“就该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