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恒压力山大,愁肠百结,理智告诉他此案多有疑点,直觉却又告诉他大王欲除李冰父子。闻听李南轩归案,蔡泽却躲进府里称病,他就怕是个烫手山芋。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亲自提审,因为今晚必须向大王汇报案情,他没有时间犹豫了。
曲恒做了充分准备,案由、文书、法典、人手,他都亲自检查了又检查。现在李南轩就站在公堂之上,却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看不出他任何的情绪。
“李南轩,你父亲部下刘希贵举报你们欲挟周天子投楚……”曲恒刚刚字斟句酌地把案情说了个开头。
“不用审了。”李南轩勾起嘴角,“有什么罪名都我承担,与我父亲无关。谁都清楚,李冰的军队,核心权力在我手里。”
曲恒一怔,他以为他会咆哮公堂,他以为他会申辩喊冤,谁知他……这么爽快,准备好的审案词突然用不上了,曲恒有些尴尬:“李南轩,你要想清楚,通敌谋反是要杀头的。”
“曲大人,这不就是您和丞相府想要的结果吗?”南轩讽刺地笑道,“大王已见疑,欲杀我父子,你忙里忙外,无非想保全法治秦国的颜面而已。”
曲恒不由脸上一红,李南轩说出了事情的本质,廷尉府不过是人前的傀儡。
“曲大人,您良心未泯,请答应我唯一一个请求。”南轩忽道。
“什么请求?”
“我父亲已界风烛残年,为大秦忙碌一生,积劳成疾,他是个忠臣,就算为大秦流干最后一滴血也不会叛君。”南轩叹了口气,真诚地望着曲恒,“李南轩才是最大的威胁,他们除掉我,也就安心了,希望不要为难我父亲。”他顿了顿,“所以,大人知道该怎么对大王说……”
曲恒从来没有审过这样的犯人,他看透了背后的一切,从容就死。这一刻曲恒心底雪亮,举报是子虚乌有的,这是件天大的冤案,可是……以御史人微言轻,不可能改变大局……他不由默默蜷紧了手指,颤声道:“曲恒会……尽力……”
“谢谢御史大人!”他很有礼貌,“把我关到另一间牢房,别让我父亲看见。”
晓夜兼程,餐风露宿,黑衣劲装的女子一路策马狂奔,终于来到咸阳城。芸娘顾不上喘息,直奔爹爹落脚的客栈。听到她要找的人,她发觉客栈的掌柜眼神异样,这时,忽听得一人大哭着奔出来抱住她:“大小姐,你来了!少爷他冤枉啊……”竟是李冰的亲随。
“到底出了什么事?”芸娘惊呼,她冲进屋里,行囊仍在,南轩的刀靠在墙上,南轩,他没有带上他的武器……“快告诉我,老爷和少爷在哪里?”
亲随却只顾抹泪,不敢说话,芸娘再问,他支吾道:“咸阳城里出了告示,大小姐……去看吧……”
闹市口,一张告示前聚集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指指点点,摇头叹息。“让开,让开!”芸娘奋力扒开人群,挤到告示前,冠冕堂皇的廷尉府台头她顾不上看,只看到她朝思暮想的牵挂,“大王圣旨……李南轩私控兵权,暗通敌国,按军法处置,明日午时,在咸亭处斩。多差兵将防护,围观人群不得靠近。李冰教子不严,剥夺官职俸禄,贬为平民。”
芸娘如五雷轰顶,眼前阵阵发黑,不,这不可能!她冲上去一把扯下告示,撕了个粉碎:“胡说八道,全是胡说八道!”
人群惊叫起来,“喂,这人是不是疯了,居然敢撕廷尉府的告示!”这时,街上巡逻的几个士兵看见混乱,拔刀跑过来,芸娘刷地抽出宝剑,忽然背后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小姐别冲动,跟我来!”一把将她拉进街角。
拉她的人白面长须,芸娘不认识,“你是谁?”那人叹道:“我是华灯坊的掌柜,姓滕。我认识李大人和少将军,我相信他们是冤枉的。”芸娘悲从中来,珠泪滚滚,华灯坊的名头她也是听过的,绝望中她抓住滕老板,跪倒大哭:“我是李冰的女儿,我兄弟明天就要被斩首,求求你帮帮我,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吧!”
“李南轩,吃过断头饭,明早好上路!”黄昏时分,廷尉府监室的看守打开了牢门,一边念叨,“你人缘不错啊,这顿饭是华灯坊送来的,我们曲大人心肠好,让你尝尝咸阳城顶级的美味,也不枉人世间走一趟。”
华灯坊?南轩见看守对身后低着头拎着食盒的黑衣伙计说:“小哥儿,半柱香时间啊,不能长,收拾好碗筷走人。”伙计诺诺应着。
看守一离开,伙计掩上牢门,摘下包头的黑布巾,但见秀发如瀑而下,衬着苍白的俏脸。南轩大吃一惊:“姐姐,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南轩……”芸娘未语已先抽泣,扑到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披散的头发揉到他颈窝,她埋在他肩头不敢高声哭,压抑的呜咽无法承载撕心裂肺的痛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