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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从后视镜里瞥了眼这群年轻人,嘴角的笑纹里盛着点了然。他忽然打了把方向盘,大巴车贴着护城河缓缓驶过,水面倒映着城墙的影子,像幅被揉皱又展平的古画。“你们说的这些地方,” 他忽然开口,声音里混着秦腔的余韵,“我年轻时候跑运输,闭着眼都能摸到。碑林的《千金要方》碑前,总有人摆着杯龙井;老茶坊的黑釉盏,杯沿都磨出了包浆;大雁塔的石灯,每年春分那天,勺柄正好对着含光门 ——” 他指了指前方亮起的酒店招牌,暖黄的灯光在夜色里像块融化的金子,“明早七点我来接你们,先去喝碗刘纪孝的胡辣汤,就着油饼吃。空腹看碑刻,少了点人间烟火气,哪能品出药方里的真味道?”
车厢里的笑声漫开来,混着秦腔的板胡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打着旋儿。雨琪已经点开了碑林博物馆的预约界面,身份证号输到一半忽然停住,指着屏幕上的导览图惊呼 “原来《千金要方》碑就在第一展厅”;周申正跟姜柏宸打赌老茶坊的茶单有没有 “甘草龙井” 这一味,两人掰着手指头算着从博物院到回民街的距离;白露在备忘录里记下古籍修复铺的营业时间,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轻得像在抚摸老医案上的茶渍;林星婉则望着窗外,城墙垛口的阴影里,不知何时挂起了串灯笼,光晕在护城河里碎成点点金箔,像极了陈敬之马灯投在防空洞墙上的星斑。
秦腔的调子忽然拔高,唱的是 “长安路远,星光引路;归人不晚,茶温正好”,拖腔在车厢里荡出悠长的尾音,倒像是在为他们明天的行程定调。车窗外,西安的夜色正浓得化不开,钟楼的轮廓在月光里显出黛青色的剪影,回民街的烟火气顺着车窗缝钻进来,混着背包里龙井的清香,酿成种奇妙的气息 —— 那是属于此刻的,带着烟火气的期待。
大巴车缓缓驶进酒店停车场时,老周熄了火,秦腔的余韵还在车厢里打转。众人收拾东西时,雨琪突然发现,那片甘草叶不知何时从口袋里滑了出来,正平躺在座位上,叶片的纹路在路灯下清晰可见,像极了张迷你的地图,指引着明天的方向。而他们的明天,就藏在这些细碎秦腔的调子渐渐沉了下去,像被夜色浸得发绵,最后化成旦角咿咿呀呀的哼唱,调子软得能拧出蜜来,倒像是西安城里老祖母哄孙儿睡觉的童谣。雨琪的手机还亮着,碑林导览图上的《千金要方》碑被红圈圈了又圈,屏幕光透过她蜷起的指缝漏出来,在车窗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只塑料小蛇从前排网兜探出头,蛇尾的流苏随着车身颠簸轻轻扫着椅套,扫出些微不可闻的沙沙声。她忽然打了个哈欠,睫毛上沾着的水汽在灯光下闪了闪,像极了演武场石桌上未干的茶渍,头一歪便磕在冰凉的玻璃上,呼吸渐渐匀得像护城河的水波,嘴角还翘着点笑意 —— 许是梦到了碑刻上的甘草纹,正与掌心那片老叶慢慢重合。
周申的手机 “啪” 地滑落在牛仔裤上,屏幕暗下去的最后一帧,还停留在唐代鎏金药壶的特写:壶嘴内侧三道棱分明,倒药时能滤去最细的药渣,与剧本里陈敬之总用细布擦的铜药臼如出一辙。他往前探的身子慢慢往后靠,后脑勺磕在座椅背上,发出轻得像羽毛落进茶盏的声响。怀里的背包滑到脚边,里面的龙井罐随着车身摇晃轻轻滚动,茶叶碰撞的细碎声混着他渐起的鼾声,倒像是演武场石桌上被风吹落的茶屑,簌簌地落进时光里。
姜柏宸转铜钱的手僵在半空,硬纸板做的 “光绪通宝” 从指尖滑落,掉在脚垫上发出脆生生的一响。他没睁眼,只是往座椅深处缩了缩,把外套往身上拢了拢,袖口盖住的手腕上,还留着摸城墙砖时蹭到的灰痕 —— 那砖缝里嵌着的老茶垢,颜色竟与陈敬之医案上的墨迹一般深。呼吸间,他忽然嘟囔了句什么,声音含混得像被棉絮裹着,仔细听,倒像是在说 “铜药臼该用细砂布擦了”,又像是在念叨 “明早的胡辣汤得多加醋”。
白露把帆布包搂得更紧了些,剧本的边角从包口钻出来,正好压着那半张被眼泪泡软的火车票。她的头轻轻靠在前排座椅背上,发丝垂下来遮住半张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浅影,竟与防空洞药柜抽屉上的缠枝纹重合了几分。手指还搭在包带上,保持着随时要掏笔记本的姿势,只是指尖早已不动,唯有呼吸拂过包上的流苏,带起微微颤动,像极了婉卿旗袍下摆扫过药房青砖的轻响。
林星婉望着窗外的目光慢慢软了下来,护城河的水波在月光下泛着银辉,被岸边灯笼染出片暖黄,像条缀满碎金的丝带。她缓缓闭上眼,背包里的龙井香顺着布缝钻出来,混着车厢里的暖风漫进鼻腔,那清苦里裹着的鲜爽,让人想起陈敬之药房里永远温着的药炉,炉上的砂锅里,当归与甘草正咕嘟出绵密的泡。手链上的 Ⅸ 号瓶贴着手臂,里面的透明液体早已停了晃动,瓶身刻的 “杭州” 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