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纯粹的推理:“其实,在我个人的推断里,德吉在杀死朱青扎布以及后续处理尸体的过程中,有一个帮手,或许能更完美地解释这些疑点!如有人帮他学会了骑车,有人帮他处理了摩托,甚至有人帮他打听到了我们未能查出的信息。但这……”
他轻轻摇了摇头:“但这仅仅是我基于疑点所做的、没有任何证据支持的推理。现在,只要法医那边的DNA化验结果出来,确认木盒中的遗骸就是桑玛,那么针对朱青扎布被杀案,证据链就基本完整了。日记提供了动机和自认,DNA证据将两案彻底关联,死亡方式与德吉身份特征吻合。这,就够了。”
郑孟俊的担忧似乎转移了:“就盒子里那些骸骨碎片,经历了这么多年,又是在那种环境下,真的还能够提取到有效的DNA吗?万一降解了呢?”
“成功的概率很高!”叶默的语气十分肯定,显示了他对刑事科学技术的了解:“因为那并不是高温焚化后的骨灰,其中有一些牙齿碎片和密度较高的骨骼碎片保存得相对比较完整,这些都是提取DNA的理想检材。更重要的是,这些遗骸被放置在一个几乎是密封的木盒里,深埋于地下。这种缺氧、避光、恒温低温的环境,极大地减缓了DNA的降解速度。法医那边有信心。”
谈话至此,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火车依旧轰隆向前,载着他们和案卷,驶向程序意义上的终点站。
窗外的景色依旧,但两人心中的波澜,却远未平息。
那些未被彻底解答的疑点,如同车窗外远处山峦间萦绕的薄雾,或许永远不会散去,但却已无法改变列车前行的方向。
数小时后,火车抵达终点站。
叶默和郑孟俊没有停留,径直前往青羊区刑警总队。
总队的会议室里,气氛庄重严肃。
长条桌旁坐满了各级领导和其他兄弟单位的同仁。
轮到叶默代表支队汇报“桑玛失踪案”及关联的“朱青扎布被杀案”时,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叶默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布前。
他的汇报条理清晰,语气平稳,从最初的线索中断,到发现赵正业的异常,再到锁定王德汉并最终远赴康巴草原寻得真相。
他将复杂的调查过程浓缩成精炼的语言,配合必要的照片和证据进行汇报!
“……综上所述,”叶默总结道,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领导:“现已查明,原失踪人员桑玛,确系于1996年4月被以朱青扎布为首的犯罪团伙杀害并埋尸。而犯罪嫌疑人德吉,因与桑玛存在恋爱关系,在得知桑玛失踪真相及自身身患绝症后,于是对朱青扎布实施了复仇行为,其后又转移了桑玛的部分遗骸。目前,关键证物已送检进行DNA最终比对,一旦确认遗骸身份,两案即可宣告正式侦破。”
他的汇报言简意赅,聚焦于事实和证据,并未过多渲染其中的情感纠葛与悲情色彩,完全符合刑侦汇报的专业要求。
汇报完毕,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总队领导们,也被这起跨越数年、情法交织的悲剧性案件所震撼。
一位分管领导率先开口,肯定了叶默和郑孟俊所属支队的工作:“案子办得很扎实,线索环环相扣,证据链也基本完整。尤其是在案发多年后,能挖掘出如此清晰的真相,辛苦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沉重:“当然,这个案子的性质也确实特殊,令人扼腕。后续的司法鉴定要抓紧,结案报告要写得格外严谨,既要体现法律的公正,也要注意社会效应的把控。”
另一位领导补充道:“关于案犯德吉,虽然其情可悯,但其行为性质恶劣,社会影响极大,在报告定性上必须明确其犯罪事实。同时,对于桑玛家属的安抚和后续事宜,要配合当地政府妥善处理。”
会议接着讨论了其他事项,但叶默和郑孟俊的思绪,似乎还停留在刚才那起案子的尾声里。
散会后,两人随着人流走出会议室。
在走廊上,郑孟俊忍不住低声对叶默说:“叶队,汇报得很完美。只是……听着领导们完全从法律和程序角度去定性和总结这个案子,心里那点堵着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叶默步伐未停,目光平视前方,声音低沉却清晰:“这就对了。汇报就应该是这样的。我们的个人感受,需要留在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里。而在这里,在法律和秩序面前,只需要事实和条款。”
他停顿了一下,侧过头看了郑孟俊一眼:“记住会上领导的话,结案报告要‘严谨’。这份严谨,既是对我们工作的负责,也是对死者、对生者,乃至对德吉那份复杂情感的最后尊重。走吧,回去等DNA结果,把最后一步走完。”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总队大楼的门口,融入了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
案件似乎已在程序上完结,但那份关于情与法的沉重思考,已然化作他们肩章上一份看不见的重量,伴随着他们继续前行在下一个案件的征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