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几分:“但于法,他不是。法律不鼓励也不允许私刑复仇。他的行为,无论出于何种悲壮的理由,本质上仍然是谋杀和破坏证据。我们警察的职责,是维护法律的尊严,让一切罪行都在阳光下得到审判,而不是沉溺于以暴制暴的黑暗循环。”
“所以,我们才必须去找到那个盒子。既是为了给桑玛的案子一个彻底的了结,让她的尸骸得以正名。某种程度上,或许也是给德吉这样一个悲剧人物,他所做的一切,一个最终的法律上的认定和交代。”
郑孟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真相往往包裹着层层叠叠的灰色地带,情与法的纠葛,从来都是最令人唏嘘感叹的。
深夜,所有必要的许可和协调终于全部到位。
当地村委会和宗教管理人员的陪同人员也已安排妥当。
叶默和郑孟俊几乎一夜未眠,反复推敲着第二天行动的每一个细节,预设着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翌日清晨,天光未亮,高原的寒气尚未散尽。
一支由叶默、郑孟俊、几名技术队干警,以及当地派出所民警、村委会负责人和一位当地有威望的长者组成的特殊队伍,带着齐全的工具和一份沉重的心情,乘坐两辆越野车,悄然驶出县城,向着拉玛所说的那个能望见草原和雪山的家族墓地驶去。
车轮碾过晨露未干的草甸,远处雪山之巅渐渐被初升的朝阳染上一抹金红,景色壮美得令人窒息。
但车上无人有心欣赏。
当车辆在一片缓坡前停下,众人都下了车。
在那位长者的指引下,他们看到了那个并不起眼的土堆。
没有华丽的墓碑,只有几块白色的玛尼石堆砌在坟头,经历风雨,显得朴素而宁静。
经幡在清冷的晨风中无声飘动,仿佛还在守护着长眠于此的年轻灵魂。
所有人员都面色肃穆。
村委会负责人和那位长者上前,用藏语低声祷告了一番,进行了必要的告知和安抚仪式。
叶默深吸了一口凛冽而稀薄的空气,走到坟前,目光复杂地凝视了那方土地片刻,然后猛地转过身。
他朝着技术队的同事和郑孟俊,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开始吧。”
那位同行的藏族长者面容肃穆,他走上前,从怀中取出准备好的桑烟盒,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捻起一撮糌粑,混合着柏枝,点燃。
一缕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带着一种独特的、安宁的香气,缓缓弥漫在清冷的空气中。
他低声吟诵起悠远而沉郁的经文,那声音苍老而充满力量,仿佛是在与另一个世界沟通,祈求谅解与安宁。
村委会负责人也垂首而立,双手合十,表情庄重。
叶默、郑孟俊和所有在场的干警们,都自发地脱下了帽子,垂首肃立。
这一刻,没有警察与平民的身份区别,只有对生命的敬畏和对亡者的尊重。
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呼啸的风声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仪式结束后,长者退到一旁,默默地点了点头。
叶默知道,时候到了。
他目光扫过技术队的同事和郑孟俊,眼神已然褪去了所有犹豫,只剩下刑警执行任务时的冷峻与专注。
他做了一个简洁而明确的手势。
“开始吧。”
技术队的同事们动作谨慎而迅速。
他们首先小心翼翼地将坟堆上的玛尼石一块块地、依序取下,妥善地放置在旁边铺好的防尘布上。
接着,两名干警拿起带来的铁锹,下铲的动作异常轻柔,仿佛怕惊扰了长眠者的清梦。
泥土被一锹一锹地挖开,湿润的、带着草根和寒气的土腥味弥漫开来。
郑孟俊紧盯着挖掘的进程,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手心里全是汗。
叶默则站在稍前的位置,目光如炬,密切注视着泥土下的任何细微变化,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挖掘在沉默而压抑的气氛中进行。高原的太阳逐渐升高,阳光驱散了些许寒意,却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感。
突然,一名干警的铁锹发出了一个不同于铲土的、沉闷的撞击声。
“有了!”他立刻停下手,低声喊道。
所有人的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技术负责人立刻上前,示意改用小铲子和毛刷进行精细清理。
叶默和郑孟俊不约而同地向前迈了一步,屏住呼吸。
渐渐地,泥土被小心地拨开,一口简单甚至有些粗糙的木质棺椁的轮廓显露了出来。
由于高原气候寒冷干燥,棺木保存得相对完好,只是颜色变得深暗。
起棺的过程同样小心翼翼。当棺盖被撬开一条缝隙时,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