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公子轻轻点头,缓步登上台阶走到门前,早有看门的门房老人打开大门,然后躬身一侧静候自家公子进门。那白衣公子进了大门后也不着急往院中走,路过老人时停下了脚步,转头笑着问道:“徐爷爷,今日可还好?”
看门的老头冷不丁的被自家公子问话倒也不慌张,躬身行了个礼笑着答话:“禀公子爷,老奴好着呢。我家那小崽子昨日得了主家的赏,屁大的功劳没有,拿银子倒是胆大,老奴都替他害着臊呢。这小崽子得了赏,今日买了几坛酒拿来老奴这里。不怕公子爷笑话,小老儿正等着这天黑了上了门禁就去喝几杯酒解解馋来着。”这看门的老头话说的没什么顾忌,那白衣公子也不恼,还笑着安慰了老头几句:“徐爷爷客气得很,徐小哥一向做事勤勉,脑子也灵光,我爹给的些银钱也是徐哥该得的,拿来换了酒来孝敬您,您就放心喝就是了。不过您可得嘱咐徐小哥几句,得了银钱孝敬您老是应该的,剩下的可别大手大脚的乱花了,还要存下些银子好讨个媳妇儿呢。徐叔不在这么些年,他的事儿还得您老操心呢,哪天要是有相中的好人家的姑娘就来与我说,我帮他保媒。”
徐老头听自家公子这么说话,笑的更加开心了,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抹平了几分:“有劳公子爷挂心了,不敢劳烦公子爷,我家那小崽子一天到晚的没心没肺,要娶媳妇还不知道得等到哪个年头呢。小老儿就盼着这辈子闭上眼之前能见上一面孙媳妇就知足喽!”
白衣公子笑着跟门房徐老头聊了一会儿才缓缓朝后院走去。一路上下人们见着自己公子都能大大方方跟公子爷打个招呼,还有那么一两个小丫头见着公子爷,就像心里进了头鹿儿活蹦乱跳,直跳的小脸绯红。大家私下里还会偷偷议论一下,公子爷这么好的人,也不知道以后少奶奶该是怎样可人的大家闺秀。
这位白衣公子,就是当今贵妃的亲侄子,国舅爷的独子,定国公府的小公爷杨顼。
杨公子从大门进来,从前院逛到后院,慢慢悠悠逛了半天才逛进了父亲大人的书房。
书房里,定国公杨远侯坐在书桌后面,正在翻阅一本古籍。一眼可知,杨顼这一副风度翩翩的好面相是全然继承自他的父亲定国公了。当然,国公夫人也是当年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就是了。
定国公杨远侯,面容和润,美须髯,此刻正在仔细研究手里的那本古籍,对于杨顼推门而入似乎一点察觉都没有。杨顼缓缓走到父亲的书桌前,轻声唤了一声:“父亲。”
定国公这才缓缓把视线从古籍上移开,抬头看着自己的独子。杨顼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父亲。定国公看了眼纸条,又看了眼儿子,才伸手接过纸条摊开,上面写了二十个字:四角做赌南征,苏德中立,阿古纳斯以一敌二,功巨者王。
定国公看着纸条沉默了几个呼吸,然后缓缓将纸条捻在手中,也不见如何使劲,那纸条就碎成了粉末,粉末碎屑落下,不偏不倚落进书桌边的字纸篓中。
杨顼面色这时候才稍稍带了些异色,不似之前在院中闲逛时那般温和,这位小公爷缓缓开口问道:“父亲,突勒那边三王争起来,而且现在都是把憋着的那股劲往边军这边招呼,这对咱们……”
定国公这时已然再次拿起那本古籍开始翻阅,一边开口:“无妨,赫顿嚣张霸道了一辈子,也一样没见过中原的山山水水,他的那几个儿子就更没可能了。这一点上,咱们确实得感谢陈庆之、徐寿春这几个老货,老粗是老粗了些,打仗的本事确实不浅。”说着,定国公一边提起搁在书桌上的贡品兔毫宣轻轻在那古籍上加了几笔批注,一边继续与杨顼说话:“赫顿的那一帮儿子里,阿古纳斯算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只不过他继承了他爹的狠绝,却没继承到他爹脑子里的那一套九曲十八弯;呼蛮倒是继承了那一脑门子算计,狠辣也有,可惜过犹不及阴毒太盛,成不了大事;至于后面的阿史那云乃至苏德就更是两样都没占上。阿古纳斯这么多年没被他的汗王老子拿下来,虽说有他自己的本事,但也是因为呼蛮帮他补了脑子,他自己又够勇武,所以才颤颤巍巍没从左贤王的位子上掉下来。现如今,赫顿死了,这些蠢蛋又因为一个王位窝里反了起来,就这么个架势想在陈庆之那几个老货的手里占便宜是不可能的。让他们打吧,把自己打残了,对咱们有好处。”
杨顼听完父亲的分析,也不多话,顺势将这个话题略过去,皱了皱眉又开口道:“另外,那边来消息了,似乎是给阿古纳斯撑了一口气。”
定国公杨远侯也不问那边指的是哪边,接过杨顼的话头继续说道:“驱虎吞狼罢了,咱们该如何便如何,不必担心。等这一仗打完,自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