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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围震天的喊杀声、战马嘶鸣声和金铁交击声之中,新兵们在一幕幕生离死别里怒气横生,越来越盛,汹涌的怒气将原本清明的意识冲的支离破碎逐渐模糊,直到最终只剩一个念头霸占心头:
这战场之上,凡不着端岳战甲之人,入眼皆当死!
李长安如此,赵平川如此,张从武如此,平日里冷面冷心的刘文周更是如此。
伍长老梁借着厮杀的间隙回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四个新兵,轻叹一口气,本该是少年郎心头的风花雪月、年轻人肩头的草长莺飞,就在这一刀刀来回中渐行渐远了……边军年年岁岁人人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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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照面之战,在打了一个时辰左右之后,双方便哗啦啦各自收兵后撤。
突勒人这恶客登门先砸门的一仗投入了五万的兵马,一战下来撤回去的人比来时少了四成;云州边军同样是先头来了五万将士用刀枪待客,战果比之突勒略有小胜,但是也有近三成多的将士把命留在了这战场之上。
甲九营四十三帐里的几个新兵这一个时辰下来基本上就人人带伤了,这还是被伍长老梁约束着时刻跟在他身后的结果。虽说几人都是有本事傍身的,但到底是战阵上争锋的本事经验浅了,对上对面那如车轱辘一般递过来的弯刀劈砍还是有些手忙脚乱。好在玄甲营的甲胄都是上等的板甲,有些没顾上格挡的弯刀砍过来都是一通电光火石,伤到皮肉的还算少数,伤到了也不算太严重,多是些皮肉之苦。
大军回撤的时候不如来时那般紧张。李长安抽空看了眼身后的战场,尸首遍地,残旗兵刃更是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失了主人的战马在战死的尸首之中来回晃荡,声声哀鸣寻找自己那大概已被来往的马蹄踩成了肉泥的主人。
景象确实是惨烈了一些,几万人同时尸首横呈这种场面饶是自觉见多识广的李长安都有些后背发凉,这种场面上能活下来虽说手底下的本事算一点关系,但是更多的,还是要感谢老天爷青眼有加。
李长安抬头朝天上看了眼。老梁说的对,这塞北数百里之内,食尸的秃鹰着实是多,这么一会的功夫已经有许多在天上伺机盘桓。
边军打仗多得是那两方一场火并下来一个都活不成的时候,对于饿了几个月的食尸鹫来说,遇上一回那就是久违的一场盛宴。只不过虽说打仗的时候这些当兵的都是六亲不认,但是打完了只要有人活着就绝不会就这么把袍泽的尸首扔在这荒地上,都会有安排军士专门负责收尸。
双方历来都是各收各的,也不会在这时候再打起来,这也是这边塞交战时一个双方为数不多都默认的规矩。若是一方尽没,活着的一方也会帮忙一把火烧了对手的尸体,不至于曝尸荒野。
几万的伤兵伤将就在一片沉默中后撤前往后军筑起来的临时大营休整,大军殿后的是骑军先锋大将翟临。在大军后撤二十里之后,翟临便从后军策马往前军奔去。
这位先锋大将在路过老梁这一伍的时候已奔过去几十步又停下,调转马头回来仔细看了眼老梁身后的几个新兵,操着一口云州边地方言笑道:“我说梁老哥,这几个新兵又是你从哪里踅摸来的?虽说经验浅了,但是瞧着本事都不俗嘛!”
老梁骑着马随着队伍缓步前行,遥遥抱拳行了个礼,呵呵笑道:“小的替这几个毛头小子谢翟将军夸奖了。他们都是今年刚来的新兵,没见过战场杀敌,经验不济还得历练。”
翟临甩了甩手里的马鞭:“那是小事,经验不济杀敌来凑嘛!杀他个两三场经验自然就有了。你梁老哥护犊子护得太严实,这好苗子就该让他们打几场硬的!”
说着这位先锋将军拿马鞭顶了顶自己那晃歪了的虎头兜鍪,嘿嘿笑道:“要不本将跟梁老哥打个商量,这几个新兵划到我帐下来,本将带他们打几场硬仗就练出来了。咋样梁老哥?”
老梁斜眼看了看这位一憋坏就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好人的先锋大将,笑了笑:“翟将军哪里的话?您是朝廷正四品的怀化大将军,要调兵小的自然不敢不从,要不您拿一份大都督或者长史大人的手令来,这甲九营的兵您还不是想要哪个点哪个?”
翟临一张脸憋得通红:“好你个老梁头,他娘的不就是要你几个兵吗?姥姥的咋还搬出来大都督了?还他娘的怀化大将军,即便是个散官那他娘也是正三品!比长史大人的品秩都高!老子是怀化中郎将!你他娘平时没个声,这种时候噎人的本事比谁都高!”
先锋将军骂骂咧咧拿马鞭抽了自己的战马一鞭子,战马吃痛往前跑去,先锋将军的骂声也渐次远去。
老梁看着远去的翟临背影摇了摇头,回头对身后的几个新兵说道:“不是我不放你们去这翟将军麾下,也并非这翟将军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这位战功彪炳连咱们大都督都夸赞的怀化中郎将太好战,一打起仗来哪里人多他就带着亲兵往哪里冲。一场仗下来战功确实不小,可是手下亲卫也死的太多。你们都是新兵,不适合到他手下去。”
听着老梁的话,李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