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大营屯兵二十万,整个云中都督府麾下更是甲士控弦六十万上下。因为战事频繁,云州向来便是中原儿郎建功立业的首选地之一,但同时也是少壮埋骨最多的地方。所以每一年军中都会补进来一大波新兵,这群愣头青没见过战场冷酷究竟长啥样,刚来的时候天天盼着打仗的毛头小子不在少数。其实新兵们盼着打仗这是个好事情,如果刚进军营还没见过蛮子的飞奔的马蹄和杀人的马刀就开始腿肚子打颤,这样的孬货基本没什么机会成一个好兵,战场上越是怕死,越是活不过一波交锋。
当了一辈子兵的老梁对这种事儿一清二楚得很。
……
北方的初春其实一点也没有春暖花开的景象,山上的雪还没化,房檐上雪水冻出来的冰棱子还长长地挂在檐瓦上。正所谓远山连绵积白雪,近处楼台瓦上霜,春寒料峭便是如此了。
李长安每天都跑到谯楼下面,巴不得点将鼓下一刻就响。
一天的操课结束,李长安草草吃了几口饭,匆匆洗刷了自己的碗筷便又跑到谯楼下等鼓声去了。这些天他一直都是这个德性,帐里的其他人早就习以为常也不管他,各忙各的。
李长安站在城墙根上,天气还是冷得很。初时还好,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手脚有些冰凉,这云州的天气也当真是够冷的,他三境武夫的体魄站久了都有些抵挡不住,可见一斑。
实在冷了,李长安把原本笼袖的双手从袖筒里抽出来,把解下的护腕重新戴上扎紧,提起立在墙根的长枪狠耍了一通,虽说乱耍了一通完全不是奔着练武熟艺去的,但是虎虎生风倒也看着生猛。
一炷香下来,热是热了,但是李长安心里是着实有些焦躁,他娘的以前在南边就一直听说突勒人野蛮好战,结果他来了个把月愣是没见对面来犯一次,哪怕半次也好不是?虽说这天寒地冻不宜兴兵,但是一个鬼影都不见你好意思说自己好战吗?
心里焦躁,原本就乱七八遭的枪术就显得更有些散乱了,不过好在架势还未倒。舞了个枪花,随手一甩攥在手心的长枪枪尾,一杆长枪在空中转了个圈掉了个头,枪尖朝后枪尾朝前落回手心,反身抡圆了胳膊拎着整个枪杆狠狠砸在了地上,这一刻三境巅峰的力道还是很有威势的,不远处站哨的军士都莫名觉得地上抖了抖。
李长安站起身拍了拍溅在身上的尘土,感叹了一番自己的枪法又精进许多。正自得的当口,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鼓掌,一下一下的拍手,口中还念念有词:“不错不错,好枪法!”
李长安豁然转身,就见城墙根下蹲着一个人 。这人一身山文甲,相貌嘛不算老但也说不上年轻。李长安打小进太学跟逛后花园一样,自觉博览群书,但是一时也没找出来个合适的词汇形容这人,嗯……大概比赵平川那货还要好看些。
看着这个饶有兴致盯着他看的人,李长安瞬间觉得背后渗出来一层冷汗,他是三境巅峰的武夫,感知力绝然不差,可这人什么时候蹲到墙根下的他完全没察觉到。
苦思无果,李长安就先抱了抱拳然后开口道:“见过前辈,前辈谬赞。”
那人摆了摆手,“不谬赞不谬赞,虽然你没怎么练过枪,但是就凭你刚才那股子能打死自己的劲头,算不错了。”
“……”
李长安一方面更加确定这人不简单,但一方面又觉得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说人不客气,这人脑子怕是有些问题。不过也不反驳,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那人也不多言,站起身学着李长安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笑着说:“走了走了,咱俩有机会说不定还能常再见。多练练枪术,保不齐能练出个大成也说不定呢。”
边说边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了眼李长安,笑呵呵道:“刀不错。”
李长安还是抱拳,旦笑不语。
那人笑了笑,转身摆摆手走远了。
李长安定定看了那人远去的方向好大一会儿,摸了摸鼻子,第一回觉得这云州大营有点厉害。先是出了个当伍长的武夫,境界比他只高不低,然后又出了这么一位他连什么路数都没看出来的高人,还是个脑子有点问题的高人。
李长安觉得他要怀疑一下这云州营里的高人是不是都是这种脑子拎不清的。
…………
天色渐晚,李长安提枪佩刀回了四十三帐,见到老梁第一句就是:“老梁,军中有个穿山文甲的。”又指了指赵平川:“长得比他还漂亮。”
赵平川一听此言,当场就要拍桌子,结果老梁看了他一眼,赵年轻怂怂的收回了手。
李长安咧了咧嘴:“咳咳,那个……身手应该还不错,大概比你还要高一些,至于高多少我没看出来。”
“而且我觉得……”李长安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我觉得他这儿有点儿……不大清楚。”
“你知道是谁吗?”李长安认真看着老梁。
老梁看了眼李长安,略微沉吟了一下,“云州营很大,我不认识的也很多,你碰巧遇到高人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