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鱼实在太重、体积也太大了,活像一条长满鳞片的湿滑沙袋,根本不是他一人能稳妥驾驭的。就在他手臂发酸、脚下打滑,即将上演一出人鱼共舞然后一齐倒地的喜剧,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会退出战斗序列,并且遭遇在海卫内部流传几年时,旁边几位眼疾手快的战友挺身而出。
几声急促的呼喝中,三四双有力的手臂同时伸了过来,托鱼腹的、抱鱼身的、抓鱼尾的,七手八脚总算将这庞然鱼获控制住。也不知是谁灵机一动,喊了声上拖车!众人便合力将这沉甸甸的惊喜搬到了旁边一辆空着的平板拖车上。
最终,由加里安和另一位海卫在前拉着拖车把手,另外两位在两侧扶着,一行人像护送什么易碎的珍宝一样,颇为滑稽又齐心协力地将这条玛瑟兰的馈赠拖向了食堂后门那灯火通明、已然飘出食物香气的方向。
那巨蜥在忙碌之余看了一眼,喉咙里发出了几声近似满意咕噜的声响,仿佛在给这群热血种的协作能力打分。
进入食堂后,加里安便再没出来。
处理渔获,他可是行家,虽然这个渔获有点大。
谁让他之前是退役海卫呢?谁让他想不开在泻湖西岸开了间小酒吧呢?
谁让他……实在雇不起多余的人手,从采购、处理到烹饪,都得自己挽袖子上阵呢。
食堂后厨宽敞得惊人,显然就是为大规模供餐设计。
当那条巨石斑鱼被拖进来时,正在忙碌的几位灵蜥厨工也只是短暂地投来一瞥,发出几声表示个头不错的嘶咔声,便继续忙活手头的大锅炖菜与烤制面饼。
显然,它们对这等规模的食材早已司空见惯。
加里安也不客气,找准一处空闲且足够结实的长条处理台,招呼着几位帮忙的海卫将鱼合力抬了上去,鱼身几乎占满了整张台面。
他先是绕着这海产山丘走了一圈,用手指按压鱼身不同部位,检查弹性和眼球浑浊度,又凑近鳃部嗅了嗅。
“很新鲜,刚出水不超过半天!”
他宣布,语气里带着专业性的肯定,这大概得益于蜥蜴人那套高效的鱼获设施和冷链运输。
接下来便是他的表演时间。
他从后厨琳琅满目且多数造型奇特的工具中,精准地挑出了一把厚重背阔、刃口惊人的砍刀——这玩意砍骨头绝对好使,又选了一把长而柔韧的薄刃剔刀。
先用清水泼淋鱼身,洗去表面黏液。
第一刀,从肛门附近切入,沿着雪白的腹线向上,稳稳划至下颌。动作流畅,没有多余的颤抖,仿佛在展开一卷厚重的皮质卷轴。内脏暴露出来,他熟练地掏净,将有用的鱼肝、鱼鳔单独放入一旁的盆中,其余杂物扔进脚边的废弃木桶。
鱼鳃被干净利落地剃除。
然后是最需要力气和技巧的环节,去鳞、分段。巨石斑鱼的鳞片坚硬细密,他改用刀背逆着鳞片方向刮擦,发出嚓嚓嚓的、有节奏的密集声响,银灰色带着虹彩的鳞片如雨纷落,几位围观的海卫和偶尔路过的灵蜥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他这娴熟的手法。
分段时,他先用砍刀在鱼头后方狠狠斩入,确定分割线,随后换用剔刀,沿着脊椎骨一侧稳稳推进,刀刃与骨骼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全神贯注,手臂肌肉线条分明,凭着经验感知刀锋在鱼肉与骨头间的微妙走向。很快,一侧完整的鱼排被分离下来,露出中央粗大晶莹的脊柱。
如法炮制,另一侧鱼排也成功取下。
鱼头被单独斩下,巨大的下颌看起来能将刚才那只巨蜥的脑袋塞进去。
他将两大扇厚实如砖、纹理清晰的鱼排平铺开,开始进行最后的精细处理:剔去残留的细小骨刺,剩下的鱼骨也没浪费,被砍成几大段,扔进旁边一个已经烧着水的硕大汤锅里,随手又扔进几块灵蜥递过来的、味道辛香的根茎和一把干海藻。
鱼骨汤的底子这就有了。
处理完的鱼肉,颜色是纯净的、泛着珍珠光泽的白色,微微透出淡淡的粉,质地紧实。他将其切成大小均匀的厚块,用作今晚的烤鱼排。
整个过程中,他话不多,只是偶尔简短地指挥帮忙的海卫递个工具或搬动鱼肉。汗水从他额角渗出,但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仿佛这并非在食堂处理一条怪兽般的鱼,而是在自己酒吧后厨操持又一晚的生计。
那种驾轻就熟、物尽其用的务实感,甚至让一旁观察的灵蜥厨工都停下了片刻,四根手指轻轻敲击着石台边缘,发出哒哒声,仿佛在评估这位热血种同行的加工效率与物料利用率。
当最后一块鱼肉被码放整齐,加里安才长舒一口气,将两把刀洗净擦干,放回原处。他看着堆积如小山的、可利用的鱼肉、鱼骨和鱼杂,又瞥了眼不远处大锅里已经开始泛白的鱼汤,拍了拍手上的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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