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尽千辛万苦,一次又一次冒着必死的风险逼近目标,只为了那一个可能改变一切的机会,可眼前的局面却在眨眼间被别人终结。
那种感觉就像是全力攀上悬崖的人,眼看就要触到顶端,却被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拔走了他垂死挣扎换来的果实。
一种近乎自嘲的荒凉感在他心里生根。
如果可以,他宁愿此刻死在阿萨尼尔的剑下,也好过在这种无所作为的失败里苟延残喘。
酒劲与刺痛感被即将到来的死亡阴影完全覆盖,阿萨尼尔明白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他咳出一大口血,胸腔的疼痛让他的呼吸像被刀割般急促。他缓缓摘下头盔,露出被汗水黏湿的金发与沾满鲜血的英俊面容。
那张脸在阳光下显得苍白而倔强,头盔被随手扔出,在龙背上滚落发出闷响,他抬起右手,指向近在咫尺的阿拉洛斯。
他没有质问阿拉洛斯的身份,他对此并不感兴趣。相反,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带着一丝挑衅吐出一个词。
“法尼奥尔!”
说完,他张开嘴,试图将口中的血水吐向阿拉洛斯,遗憾的是,尽管二人距离极近,血水依然差了那么一点才会溅到对方的脸上。
阿拉洛斯的视线原本停留在炮手身上,听到这个词后,神色一震,缓缓转头看向阿萨尼尔。
“我?法尼奥尔?我!法尼奥尔?”他的语气中夹杂着无法掩饰的震惊。
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用这个词称呼自己。
『法尼奥尔』——在艾尔萨林语中曾经是低贱阶层的代名词,用以指称劳工阶层中的阿苏尔,不过好消息是现在已经被视为俚语,仅存于某些贵族用以指称阿瓦隆与查瑞斯的阿苏尔时候使用。
虽然只是个俚语,但当面说出,其杀伤力并不亚于当众辱骂对方的祖宗与母系。
“你确实像法尼奥尔,你的口音和你的穿着。”走上前的泰兰铎看了眼阿拉洛斯的棕绿色盔甲,冷冷地添了一把火。
阿拉洛斯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怒火,但这股火焰却在胸腔中越烧越旺。他缓缓扭头,看向那名炮手,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挂在炮手脖子上的鱼叉弩上。
“你叫什么名字?”
当阿拉洛斯的目光忽然转向自己时,卡迪尔心头一紧。那双眼睛并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带着某种深藏的、不容拒绝的探询。
他本能地想爬起来,挺直腰板作答,可他做不到。
“卡……迪尔。”
尽管血液与疼痛让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但声音中仍透着倔强。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死在了卡迪尔的手中,死在了一名厄卫的手中,起码历史是这么记录的!”阿拉洛斯伸出左手,手指冷冷地指向阿萨尼尔,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愤怒。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将猎矛拔了出来。
原本被剧痛撕裂的阿萨尼尔本应发出凄厉的哀嚎,但他却死死咬住牙关,忍住了声音,他那双被汗水和鲜血浸湿的眼睛紧紧盯着阿拉洛斯。
面容虽然带着不屑,但眼神深处却难掩一丝隐隐的恐惧。这恐惧,绝非因为死亡临近,而是因为阿拉洛斯言语中蕴含的无可辩驳的力量。
阿拉洛斯没有再看阿萨尼尔一眼,而是将视线投向了依旧站立、目光坚定注视着卡迪尔的泰兰铎。
“我们不需要,不是吗?”
说完,泰兰铎来到卡迪尔的身旁,毫不犹豫地伸手拿起挂在卡迪尔背上的鱼叉弩,仔细地检查着它的每一处细节。确认无误后,他用力抬起卡迪尔的手,将鱼叉弩稳稳地交到了厄卫的掌中。
此刻,泰兰铎的内心翻涌着愤怒与复杂的情绪,阿拉洛斯被称为法尼奥尔,他何尝不是?
“如果你不是厄卫,不是海军,而是陆军,是第十五集团军的战士,那该多好。”泰兰铎说的同时,眼神中闪烁着对卡迪尔的认可与鼓励,“我们刚才看到了你的努力和坚韧,努力终会有回报,不是吗?来吧,卡迪尔,这是你……应得的!”
是阿拉洛斯给予了骑龙者致命一击,阿拉洛斯都这么说了,他有什么理由反对,而且在他看来,这反而似乎很好?
开战后,敌军的第一个重要目标被一名厄卫亲手击杀,无疑是极佳的鼓舞士气的宣传点,能让所有士兵感受到希望与力量,在接下来的战斗中……
至于骑龙者的身份,对泰兰铎而言不重要,重要的是战果,是这一刻凝聚的胜利感。
卡迪尔的脸上此刻交织着复杂而强烈的情感,震惊与狂喜交织成一团炽热的火焰。在这一瞬间,原本因长时间的疲惫和挣扎而几乎枯竭的身体,忽然被注入了新的生命,令他的心跳急促得几乎要跳出胸膛。
这股力量驱散了之前所有的阴霾与绝望,这一刻,他似乎看见了希望的曙光,看见了自己命运的转机。
当骑龙者缓缓转头望向他时,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