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那独眼汉子瞪了她一眼,神色颇为鄙夷。
“我是——”白羽音几乎要说出自己的身份了,不过又一想,这些无知小民抱怨朝廷,若然与他们争论,引的他们发起狂来,岂不是给程亦风找麻烦?于是压下怒火,道:“别的我虽然不知,但是程大人抗击樾寇又推行新法,虽然他为奸人所害,被贬来此,还不是带领大家种田织布安居乐业?还铲除了贩卖□□的大恶人,将他的不义之财没收,用来赈济鳏寡孤独?”
她这样说,大伙儿自然无从反驳。只是那个粗壮的妇人道:“咱们现在什么也没有了,程大人应该不会不理我们的死活吧?之前既然抄了乔老爷的家,没收了那么多庄园、店铺和金银——还有粮食,我想,我们去求程大人安置,随便找个乔家的宅子让大伙儿住,再从义仓里拨些粮食给我们,我们就可以有条活路了!”
“不错!”听她这样说,大伙儿仿佛都看到了一丝希望。
还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程亦风在几个兵丁的簇拥下朝这边走了过来。白羽音不由得疲惫烦闷一扫而空,便要上前去述说自己一夜忙碌的功劳。只是百姓们却抢先一步围了上去:“程大人,粮仓可安好么?”
“多谢诸位的关心。”程亦风道,“官仓的损失并不大,义仓安然无恙。反倒是诸位因为昨夜一场大火失去了许多财物和栖身之所。还有不少受伤受惊。所以我一处理完仓库里的事就赶来看看大家。”
“我们可惨啦!”有人带了个头。其他人就一起大倒苦水,将方才的种种担忧与抱怨一股脑儿地都吐了出来。白羽音被他们挡在圈外,只听得嗡嗡乱嚷,根本分辨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直过了好半天,似乎大伙儿的意见都发表完了,吵嚷声渐弱,才听程亦风发话道:“大家的苦处我都知道。你们都是为了保护官仓才落到如此境地。身为一方父母官,我程某人怎能置之不理?诸位请放心,现在衙门里的人都还在处理官仓的善后,待告一段落,自然会安置大家。”
“程大人,官仓失火是否樾国细作所为?”问话的是那个书生。
“这个暂时还不能确定。”程亦风道,“诸位不要惊惶。就算真有樾国细作在揽江胡作非为,只要大家都提高警惕,他们也难成气候。”
“我们都瞪大眼睛看着呢!”众人七嘴八舌地表决心。但也有人尖声插嘴道:“樾国细作又没在脑门上写上‘细作’两个字。说不定现在就混在我们中间。再怎么瞪大眼睛也认不出来。我听之前从郑国逃难过来的人说,玉旒云为了征服郑国,捣毁堤坝水淹城池,之后又放有疫症的老鼠进城,搞得尸横遍野。现在他们要攻打揽江了,炸了大营的城防,又闯进衙门杀了好多官兵,然后放火烧官仓……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放出那些有疫症的老鼠来了?程大人真是好心,就赏咱们一些口粮,让咱们逃难去吧。”
此话一出,人群中不由一片哗然,纷纷向程亦风求证:“可是当真?樾寇竟然连老鼠都能操纵?那还了得!”
“不是这样的!”端木槿见百姓恐慌,忙出来澄清,“大灾之后常有大疫。樾军水淹靖杨等城池的确是事实,但操纵老鼠纯属无稽之谈。事实上,玉旒云在乾坤窑指挥抗疫,期间吃了不少的苦头。她深知瘟疫无情,并不受人控制。当初她的军医秘密豢养老鼠,企图用作战争之中,结果被她军法处治。所以,大家可以放心,樾军绝不会做出什么操控老鼠散播瘟疫的事情来。”
“你怎么知道这许多内情?”大家都好奇地盯着她。
“我亲身在乾窑,经历了那场瘟疫。”端木槿回答,“当时郑国百姓有许多少染病丧命,而玉旒云的部下也有不少死于瘟疫。他们都见识过瘟疫的可怕,那儿敢自己将瘟神请出来?”
“你是郑国逃难过来的?”大家问。
“不,我…”她刚要照直回答,程亦风连忙截了她的话头:“这位端木姑娘原本是我楚国的名医,为人菩萨心肠。当年为了研究疑难杂症才到了郑国。遇上樾寇东征,就被困在河对岸,昨天刚刚逃回祖国。”说着,又向端木槿使了个眼色,提醒她未必人人都能理解她的经历,不要忘记揽江大营的那场不愉快,此刻百姓人心惶惶,决不能再让他们骚乱起来。
端木槿才也意识到自己欠缺考虑,忙微微笑了笑,又回去忙她的了。
白羽音这时终于挤到了人群当中程亦风的身边,道:“大人是不是也该回去稍事歇息?这都折腾了一天一夜了呢!”
她如此“贤良淑德”的语气,没的让程亦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过旁边的百姓则以为她是个丫鬟,倒不觉有何不妥之处。唯有一人抱怨道:“程大人倒是可以回府去舒舒服服睡一觉。咱们连个有瓦遮头的地方都没有了!”
“你们到底是怎么和大人说话的?”白羽音朝那发声的方向瞪了一眼,“大人为人宽厚,你们就连尊卑贵贱都忘记了?大人方才不是已经说了会安排你们的食宿吗?难道你还要大人不眠不休地立即替你办到?你到底当他是你们的父母官还是自家的使唤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