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训奇一边写作一边心事重重的想着自己的一些心事，他觉得自己生活在这个社会这个巨大的矛盾之中，自己永远只能在一种矛盾中生活。但实际上每个人都是如此，因为人们活着死，死着活。这就好比一个马戏场由帆布围着，任何人如果不在帆布圈子里，就什么也看不见。如果有人在帆布上找到了一个孔，那他就能在外面看。当然必须是在人们容忍他这么干的前提下。我们大家都有一瞬间得到这种容忍的活动。当然，这是第二个当然，通过这么一个孔人们多半只能看见立座席中的观众背脊。当然，第三个当然，音乐还是能够听到的，还有野兽的吼叫。直到人们最终由于惊恐而昏厥过去，倒在警察的胳膊上——那警察例行公事地在马戏场外转圈，仅仅轻轻地在你肩上拍了一下，提醒你这种紧张的窥视是不正当的，因为你没有付钱啊。
训奇在想着这个整天怀着恐惧的犹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有象征，他似乎能从这些话语中领悟到一些什么。
于是他怀念起去年那场雪，其实那一场雪里自己无所作为也没有半点收获。但是记忆却在，历历分明。记忆是很奇怪的东西，似乎总和潜意识有关。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记住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件和人物，或许那些事件和人物于别人无关紧要，而于自己则是有关紧要的。
余科长进进来了，他们又在交流着对人生的意见。余婕娴：”大自然通常是通情达理的，它赐予人类丰富的食物，让人类繁衍。我们根据自己的意志创造出许多超乎大自然的东西，然后沾沾自喜地宣布我们是万物的灵长。这时候，一场雪无声降临到身处南方的他的梦幻世界里，它来得慢条斯理，好像把他南方脑海里的土地当作休息的床铺。北方人在雪最初降临的时候高兴得像叫花子经冬后晒到了第一道阳光，既而发现这场雪并不是心里所期望的那场雪：所有的车辆都成了被冻僵的甲壳虫，高大的输电铁塔和通讯信号塔轰然倒地，城市里的水管里裹的是冰棍，人们只有缩在被窝里簌簌发抖……这时候，我们才知道我们多么需要爱和被爱。“
高训奇小的时候，不知道雪的象征里，有多少重意象。不过他的脑海里不光是过去，到现在他总是在他的深心记忆里出现城堡、荒原、冰湖以及密密层层的针叶林。当然，森林里也有豺狼虎豹，也有古代贤士，比如伯夷和叔齐，人们说他们是饿死的，而我相信他是冻死的，甚至是文人瞎编的弥天大谎的故事。他也经常想像鲁迅那矮小个子的身子出现在分幻想的雪的窗前，笔尖已经冻硬了，他写不出一句话，因为祥林嫂在雪地里死了，涓生在雪地里丢弃了小狗阿随。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悲观？为了说明他自己不是悲观主义者，他认为自己就是电影《纳尼亚传奇》里的一只雪地老鼠。老鼠佩着剑，懂得做老鼠的尊严。这样的老鼠不同于卡夫卡的老鼠，那只缩在地洞里的、战战兢兢的老鼠。老鼠和人是近亲，据说是最新的科学研究。
这时余科长大步进来了，她说：“训奇，你写得怎么样了，离交稿的时间不足三天了，硬是不行的故事不要写得太精彩也行，说实在的，虽然你是帮我在写，但你却一点都看出来，我是多么的想帮你啊，来我这里都快三年的老干事了，我何曾让他们担任过如此重要的工作啊，我真的是看得起你才这么做的。我这是真心话，不信，你可以试试，你不写了也行，你下基层去段炼，去整理材料啊，我看你会累得够戗不说，就是那样会有什么前程呢，你好好想想吧。”
高训奇说：“文稿我已经于昨天晚上早就写好了，只是我觉得里面的故事有些太肉麻的味道了，所以，我昨晚一宿都未睡好。”余婕娴说：“这个你就不要有任何的担心的了，小说嘛，是虚构的，它可以触及军事、政治，人性，社会的阴暗面，以及生活中人们不敢涉及到的各个方面，是的，小说任何地方都可以觖碰，你大胆的去写吧。”略停了一会儿，她又接着继续说：“写小说可以是这样子的，但只要你做到光明磊落就行了，听懂了吗，训奇同志。”高训奇：“听懂了，科长你说得真好，我今天再把文字润色一下，明天就可以交稿子给你了，我内心十分希望这小说能为我们两人带来好运。”
科长去出后，高训奇一边写作，一边心里继续的想着，雪是很纯洁的啊！林黛玉的死，有人说和水有关，大多数的人相信和雪有关，“玉带林中挂，金钗雪里埋”，薛宝钗死在大雪纷飞的环境里，为什么那棵挂玉带的树就不可以是那雪原上最孤独的一棵？水和雪本是同一物质。那个在水一方整天哭哭啼啼的女孩子，是个怎样的绝色美人啊！有一天，他猛然发现师部大院门口的两株春梅悄然谢了。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