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还得预备着。反正,宝符这样的东西,能放。”
“......再卖出去是不能的。我们毕竟不是孟家小郎君的佃户,不好领这份好处。孟家庄里的那些佃户能做这事,我们不能做。村老说了,得知足知本。......”
孟彰一直听着,只在偶尔询问一两句,接了些话头。
“听起来,孟家庄里的管事、庄头和佃户都还很不错”
“是挺好的。听已经阴寿耗尽了的阿祖说过,早十来年间,孟家庄里的管事和庄头就时常遣人来过问村子里的情况。”
“我这几年才从阳世那边厢过来的,不知道十多年前村子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我也知道,这阴世里的村子,日子过得比阳世时候要舒坦。”
“......就,大家更友善一些的那种感觉,你知道吗”
孟彰听着,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
坐在他对面的那些乡人都感觉得到,面前这位小郎君的目光挪了出去,似是往外头看了一眼。
就是不知道......他看的是什么。
看的是什么
孟彰看的,是梦境世界之外的梦海上那被他拿在手里的红灯笼,是隐在孟彰随身小阴域里的那柄黑伞。
“阿父,阿母......”
他们只听到了这么低低的两个音节,然后就看见对面仿佛放出光来的小郎君笑了起来。
那笑容......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很像那晚春时候的阳光,又像是大热天里的凉风。
都是能喘一口气、再继续支撑下去的感觉。
乡人们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
“一遍遍地来回挑水很辛苦,也含麻烦,”孟彰道,“大家合力挖出一条沟渠来,将水从河里直接引到村子里去,你觉得可以吗”
“直接挖沟渠”一个乡人下意识地重复道,“这可以吗”
孟彰顿了顿,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便问:“有什么不可以的”
那乡人几乎不假思索,直接回答孟彰。
“官衙那边......”
孟彰恍然。
乡人们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对面乡人不自觉地透出畏怯的眉眼,那到了嘴边的话语又都停住了。
孟彰从听到刘石桥这些田庄、农庄管事说起召集乡邻挖掘沟渠的事开始,就没觉得官衙能给他造成什么阻挠。
非但是他,就连刘石桥这些孟家庄的管事们,也几乎不考虑官衙那边厢的意见。
那么,真就是官衙完全不必顾虑担心吗
或许是。
因为孟彰是安阳孟氏一族的郎君。更甚至,他根本就是安阳孟氏的麒麟子。
因为那里是安阳郡,而安阳郡,基本上是孟氏的地盘。
因为刘石桥这些田庄、农庄的管事,是他的家仆,是在为他打理家业。
所以他也好,刘石桥这些管事也罢,都是根本不曾考虑过官衙的意见。
他们就没想过官衙那边会有意见。
但是,这些乡人不是刘石桥这些依附着孟彰的人,他们更不是孟彰,他们有什么底气去无视官衙
“孟家庄那边会出面的。”孟彰只能这样干干地道。
听得这句话,孟彰对面的乡人们,有一个算一个,尽都放松了下来。
“孟家庄那边会出面啊......”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孟彰只能也拉扯出一个笑容来。
“有孟家庄出面的话,沟渠一定能成。不过,挖沟渠的话,一定需要人手......”
“依着孟家庄的规矩,挖出来的沟渠一定不只是将河水引到我们村子里,只怕邻近的这几个村子也都要挖过去......”
“......只靠庄子里的人手,可远远不够,而且这还是我们村子里的事,自家的事不能总靠着庄子上,所以,如果真要挖沟渠的话,到时候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我有一把子的力气。......”
“......别看我人老,可我也不是就干不动了,到时候不论是刨土还是搬土,总也能帮上一点忙,不能舍了我.......”
“挖渠好啊,挖渠就只辛苦这一阵子,等沟渠挖好就省力了,真要是还像现在这样一家一家地挑水,辛苦的是一年年......”
孟彰已经不需要再询问了,他陪着这些乡人们谈话,听他们家长里短,听他们说说田地里的庄稼,直到乡人梦醒。
待到最后一位乡人离开孟彰的梦境世界,孟彰知道他也该醒了。
但孟彰还是停了停,再看得下方既平静又汹涌的梦海少顷,才催动龙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