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雷鸣想象着那画面,嗓子眼有点发紧。
“正是。”倪土从腰间一个皮囊里抽出一根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银针,针尖极细,针尾却连着一段竹管,“针尖刺入,利用竹管产生的吸力,将脓血瘀滞引出。老赵运气好,病灶就在脚趾皮下,抽了几次,立竿见影。”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农事。
孙思邈听得连连点头:“‘污秽’得泄,气血自通!好!此针具之精巧,认穴之精准,老夫前所未见!只是……”他话锋一转,看向倪土肩上的竹篓,“将军此去,莫非是寻那‘雪胆’?不知这瘟疫……”
提到瘟疫,倪土脸上的轻松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忧虑。他放下竹篓,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布一角,露出里面几株青白透金的植物根茎——正是孙思邈先前见过的雪胆。但他并未多做解释,反而从竹篓最底下捧出一个带盖的粗陶碗。
“前辈请看此物,或许才是眼下更要紧的。”倪土神情凝重地打开陶碗盖。
孙思邈和雷鸣凑近一看,碗里有浅浅一层清水,水中竟有数十条细如发丝、浑身透明、头尾不停扭动的小虫子!它们在水里疯狂地上下窜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是……子孓(孑孓)?蚊虫的幼虫?”孙思邈博学,一眼认出。
“正是!”倪土语气斩钉截铁,“困扰村子的这场瘟疫,元凶便是蚊子!”
“蚊子?”雷鸣愕然,“那小小飞虫,吸点血罢了,怎会是瘟疫源头?”
“绝非凡蚊!”倪土摇头,“此蚊体型较寻常蚊虫略小,翅上带有细微的灰白斑点,多在日落前后及黎明时分活动猖獗,尤其喜好潮湿、温暖、积水之地。小子观察多日,发现村中凡染瘟疫者,此前几乎都被这种蚊虫叮咬过!且症状愈重者,被叮咬次数愈多!而未被叮咬者,即使与病人同处一室,只要防护得当,亦多无恙!”
孙思邈眉头紧锁,脑中飞速思索:“《诸病源候论》有载‘射工’、‘沙虱’之说,言其能含沙射影使人病,但皆语焉不详。将军之意,莫非此蚊犹如‘射工’,其口器携带剧毒‘蛊虫’,刺入人体时注入?”
“前辈高见!虽不中亦不远矣!”倪土眼中闪过一丝钦佩,“小子曾冒险捕捉此蚊,将其碾碎于洁净水中,再将此水喂于未染病的兔鼠,数日后,兔鼠竟出现类似瘟疫的症状!小子虽不知其毒具体为何物,但它必藏于蚊虫体内,随叮咬传播!此乃瘟疫蔓延之关键!”
雷鸣听得倒吸一口凉气:“竟……竟是如此!那以往所谓‘瘴气’、‘戾气’,岂非……”
“环境使然!”倪土接口,“此地四季如春,多水塘溪涧,草木繁茂,正为蚊虫提供了绝佳的孳生之地。这便是雷鸣兄先前所言‘不冷不热养蛊毒’的部分道理!温暖潮湿,蚊虫滋生,瘟疫随之而来!”
孙思邈恍然大悟,击掌道:“原来如此!蚊虫为媒介!那阻断蚊虫叮咬,清除其孳生之所,便是釜底抽薪之策!将军之前让村民以大蒜汁水涂抹手足面颈,布巾蒙面,是否正是为了驱避蚊虫?”
“正是!”倪土点头,“大蒜气味辛辣浓烈,对人无害,却能有效驱赶蚊虫,阻其叮咬。这亦是防止未病者感染、减轻病者被反复叮咬加重病情的重要手段!”
“妙!妙啊!”孙思邈连连赞叹,“此法看似土拙,却直指根本!将军心思之巧,胆识之巨,老夫佩服!只是……”他看着碗里那些疯狂扭动的孑孓,“这水中幼虫滋生不息,蚊子杀之不尽,仅靠驱避,恐非长久之计啊?”
倪土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自信的笑意:“请前辈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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