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削而窈窕的背影,正立在这日光之前。
那人双手拢与胸前,掬一捧日光,正轻轻吟唱。
几缕发丝飘进金色的日光里,如雪一般。
那日日叫她回家吃饭的身影,此时就站在她面前。和倚在家门边等她,立于紫荆树下送晏孤飞出海,并无不同。
只是一头青丝,今已成雪。
中间还隔个手腕粗的钢条。
万千话语堵在喉头,她的泪已如泉水般流下。
“娘亲……”
歌声断了。此处忽然静得令人窒息。
人却没有回头。
晏诗泪流的而更加汹涌,快连眼前的薛璧也看不清楚。
“娘亲,”她尽量让话里听不出哭腔,可却没想过,难道对方回头,会看不见么。
“是我,我来了。我来救你了,娘亲!”晏诗猛地抓住铁栅栏。
薛璧浑身一颤,骤然回首,目光落在似曾相识的脸上,狐疑了一瞬,瞬间越来越亮,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视线却贪婪的描摹着她。
“诗儿?是你么?”
晏诗点点头,拼命点头。她已经说不出再多一个字了。
薛璧伸出手,抚摸晏诗的脸,轻得像是碰一场幻梦。
熟悉的感觉电流一般传过两个人的身体。晏诗牢牢的把手按在自己脸上,痛哭失声。
“真的是你,诗儿,我的诗儿……”
薛璧终于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梦中,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双手用尽全力将栏杆外的晏诗紧紧抱住。
相隔一千多个日夜的担忧和思念,尽数化成滚烫酸涩的泪水冲刷过二人的面庞。
待哭声渐稀,晏诗挣开薛璧的怀抱,唤道,“娘亲,你退开些。”
薛璧依言后退数步,晏诗抽剑出鞘,斩断锁链,进得门去。
“你瘦了。”她忍不住哽咽。
薛璧笑中有泪,“你却长高了。”
看着薛璧恍如隔世的脸,晏诗忍不住再次狠狠的抱住了薛璧,薛璧抚摸着她垂到腰际的长发,和轻轻抽动的脊背,泪如泉涌。
“娘亲,你的头发……爹他真的……”
薛璧没说话,因为她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更多的泪水砸在晏诗的肩头,烫得她发起抖来。
“怎么会这样,明明……”明明自己离开之时,已是曙光渐亮,天色破晓,怎么转瞬间却变成了再也无法醒来的噩梦。晏诗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横亘在心头。
“过去了,都过去了,你活着就好,就很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没事。你爹在天之灵,也必然会开心。”
晏诗摇摇头,“告诉我,是谁。”
“谁出卖了你?”
她抓住薛璧的肩膀,急急问道。
薛璧的目光无限怜爱,替她揩去泪水,“没有人出卖我,他们自己找来的。”
“怎么可能?天底下只有我们知道……”晏诗突然住了嘴,一个想法陡然从心底冒了出来,一个平日她绝不会去想,然而面对薛璧她却无法逃避的猜测,不,是事实,令她不可抑制的剧烈颤抖起来。
眼前的薛璧骤然失去了色彩,光线似乎也便成了黑白,灰暗将她彻底笼罩。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冰冻万年的湖水,“是我,是不是?”
“是我把人引来的。”
“你必然无法反抗,他们抓了你,所以老爹才没能逃走。是因为我。”
晏诗闭上了眼睛,双手狠狠捶着头。
薛璧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可她的力气哪有女儿的大?根本拦不住晏诗一下下捶向两侧头颅的拳头。
“诗儿!”
“你干什么?快住手!”
“如果不是我,他们绝不可能知道你在哪里。你安全,老爹就不会被他们威胁抓住。是我害死了爹,是我!”
“啊……”
晏诗撕心裂肺的嘶吼从胸腔里喷薄而出,在这深深的地底反复回荡。
薛璧心疼无比,将她一把搂住,“不是的,不是你。”
“就是我,别说了,是我害他身首异处,害你一夜白头,还被关在这,连阳光也看不见!我该死!”
随着这话,身体里的躁动再次复苏,晏诗已经分不清那些咆哮是来自于它,还是自己。
听闻一声清喝
“住口!”
薛璧突然变得愤怒,一把推开她。强迫她看着自己。
“我不许你这么说!”
染了风霜的眸子满是严厉。“我从前都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么!”
印象中还是头一回看见薛璧如此声色俱厉,晏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充满了无措。
“万事皆有因,谁也不会永远胜利,你在想些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扛得下一切因果?是什么你变得如此自大!”
“是因为你有个武林第一快刀的父亲,还是凭你杀了几百个土匪?还是一时人人称颂的‘菩萨’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