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
不多时,屋外又传来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我来拜个早年了——”
林风笑骂:“哪个泼皮,大老远叫唤。”
她这些年在族内设立一个专项基金,专门扶持照顾族中贫弱。这世上有修炼天赋的人实在不多,林府残余族人也挑不出几棵好苗子了。同族一个堂兄的女儿倒是不错,林风当年还在凤雒的时候便断断续续照拂她。这孩子从大院毕业后并未入仕,也有不错的出路。
四时八节都会过来跟林风亲近。
她不知道这堂侄女的父母长辈有无其他心思,只要这孩子是真心就好,真心最重要。
入夜后,让贴身女使去库房准备些东西。
女使问她:“家长是作何用?”
林风道:“探望一同僚。”
府上的好药材都拿出一些装了礼盒。
她预备明天下值后,早点去苏释依鲁府上拜访——根据鲁继嫂嫂说的话,林风基本推测出苏释依鲁家中出事之人是谁,不是那孩子便是孩子生母——只是她还没出门,苏释依鲁先敲她窗户。林风一开始还不知是谁,夺了床榻上的佩剑,捡了衣裳披在身上去开窗。
“哪个登徒子,活得不耐烦了!”
持剑开窗,扑面而来的酒气。
林风讶然道:“赤乌公?”
敲窗之人正是从屋檐倒立下来的苏释依鲁,一头乱糟糟的白发,通红肿胀的眼皮,脸上盖不住的疲惫与苍老。见开了窗,他跳了下来,哑声道:“林令德,你跟我来一趟。”
林风道:“容我梳洗。”
苏释依鲁转身去廊下等着。
二人踩着嘎吱嘎吱作响的雪,一路沉默。
不多时,目的地到了。
苏释依鲁待在凰廷的时间不长,府上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置的,哪怕地龙烧得火热也驱散不去那股没有人气的阴冷。苏释依鲁领着林风入屋,扑鼻而来的浓烈药味让她蹙起眉。
有一弱冠青年坐在床榻旁小心喂药。
他相貌带着明显的乌州特点。
五官隐约有几分眼熟。
林风不由想起自己少时杀的一个乌州少年,或者说十乌少年,十乌异族的十二王子。
青年听到动静起身:“舅舅。”
又冲林风行礼:“草民见过林公。”
苏释依鲁哑声道:“你……给她看看。”
青年侧身让出位置,林风上前搭上病榻上妇人腕部,脉象微弱,俨然是油尽灯枯了。
她冲苏释依鲁摇了摇头。
苏释依鲁道:“你也不行……”
“杏林医士可有看过?”
苏释依鲁道:“来了十几人了。”
没有人能给出根治方案,他只能看着病榻上的女人一点点枯瘦憔悴,生机流逝。他坐在脚踏上,佝偻着背,两眼放空。过了会儿,他用武气让妇人恢复短暂清明:“她有一些话想对你说,不管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内容,盼你念着她所剩不多的日子,宽宥一二。”
林风点点头:“我知道。”
她跟妇人见过两面。
第一面在多年前,妇人得知林风真实身份,情绪失控,声嘶力竭,连苏释依鲁这样的武将差点儿没摁住。杀子之仇,确实很难平复。那次的见面也是不愉快居多,不算友善。
第二面就是现在了。
妇人悠悠转醒,看着病榻前的三人。
视线从青年脸上挪到了林风连上。
难得的,她没有疯。
这个表现反而让苏释依鲁心下咯噔,担心这是回光返照。妇人将青年跟苏释依鲁都打发出去,叹息让林风坐下。良久,她喃喃道:“我儿的死,我一直、一直不能接受……”
“我知。”看着妇人相貌枯瘦,腰腹却臌胀高耸的模样,林风放轻了声音,“子女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的,从呱呱坠地到蹒跚学步,又长到一表人才,期间倾注多少心血只有自己知道。我虽未生育为人母亲,却也知道断去母子之间的血脉亲情不啻于剥皮扒骨。”
妇人瞬间落下两行浊泪。
她道:“兄长这些年为了治我心病,在乌州开了一家用我儿名字取的慈幼局,收养了许多无父无母的孤儿,有些平民之子,也有些父母曾为十乌奴隶……看着他们,我初时愤怒憎恶,但相处时间久了,只是有一回抱了抱其中一个孩子,一个怀抱便让她依恋……”
“我的脑子里,似乎有两个我再拉扯。”
“一个我在说凭什么这些下贱之子可以快活长大,而我苦命儿子却不得善终,何不杀光他们;一个我在说时局如此,这些孩子跟我儿比起来更加无辜……如何能怪他们呢?”
“它们拉扯的时候,我头疼欲死。”
妇人絮絮叨叨,声音时强时弱。
“我一直在想,我儿惨死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