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行了。
下了马车,崔玉贵领着二人,直奔瀛台。因不能被人察觉,所以他们只能低着头,一步步的往瀛台走。走一段路,崔玉贵回头看向二人,低声道“今夜夫人就住在岛上,没有人会去岛上的。夫人放心,多陪陪皇上。”
他如此说,令陈舒的心又是一阵波澜,略怔了怔,稍稍放松下来。她祈祷载湉没有出事,或许一切是她多虑了。她对着崔玉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瀛台守卫已撤,因载湉已中毒,太医们心中明白,但迫于慈禧的压力,自然不愿多话。所以,此刻也不会有人前去瀛台。谁会见一个即将要归西之人,那不是触霉头么!
孤零零的瀛台,矗立在湖中央,陈舒一次次模糊的视线,再次遮住眼帘。她一面等着崔玉贵他们将桥板搭上,一面不停的擦拭自己的泪水,看着对面寂寥的宫殿,心里犹如万般只热锅上的蚂蚁,正在她的心口,肆意的寻找出口。
涵元殿里的载湉,此刻躺在床上,他焦躁如狂,心腹绞痛,伴有咳嗽,呼吸有些困难。
他想起昨日李莲英突然送来的膳食,还有今日王九成的态度。已然明白,他们在膳食里下了毒。
可是他不甘心,他愤恨不已,但是无奈,终还是葬送在他们手中。
这是慈禧的手段,他清楚。他只是没想到,她会不顾一切,在走之前一定要带走他。他绞痛难耐,怒吼,“叶赫那拉氏,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话音未落,突然听见一声“载湉”,那熟悉的声音,还是很多年前,他的爱人,曾日日唤他的名字。
渐渐的,他似乎看见了她,见她正向他奔来。慢慢的,他忘了绞痛,笑着伸出头,喃喃道“舒尔,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好想你。”
她拉住他的手,坐到床沿边,焦急的哭着说“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对不起,我来晚了。载湉,你哪里不舒服,太医怎么说?你想吐是不是?你快点吐出来,你快啊!”
忽然,他意识有些清醒。感到牵着的手,有股温热的气息,他用力抬起双眸,看着她,良久,他低声问“舒尔,你是来接我一起去天上的么?八年了,我终于见到你了,你和孩子们在天上一切可都好?”
陈舒见他意识模糊,立即俯身亲吻他,想要将他唤醒。
殿内安静下来,思念多年的亲吻,在此刻软化了载湉的内心。他本能的伸出手,将她揽入怀里。心腹不再绞痛,情绪不再焦躁,呼吸渐渐复原,意识渐渐正常。
他猛地一下推开亲吻自己的人,瞪大双眼,看着她,不可置信的凝视着她,眼泪顺着眼眶往外涌。良久他缓缓道“你真的是舒尔,你真的还活着。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我一直在等着你。”
陈舒哭着猛点头,掏出手帕替他擦去眼泪,笑道“对,我还活着,我一直都在北京,我在等着你走出瀛台,等着你来接我入宫。我等了八年,终于等到见你。”
载湉瞬间泪崩,放声痛哭,猛地一下起身,将她拥入怀里,大声的哭着说“舒尔,我的舒尔,我一直希望你还活着,没想到,你真的活着。这么多年了,原来你真的在北京。”
由于他的情绪太过于激动,导致腹中的毒性加剧。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鼻腔里,有黏糊糊的液体流出。但是他太过于兴奋,亦不想让她见到,所以他快速擦去那黏糊糊的液体。
抱着她的双手,久久不愿松开。头搭在她的肩上,有些体力不支,连说话的力气,都是在强撑着,良久他低声道“舒尔,当年我听说你被投井之后,我痛不欲生。后来志凌告诉我,让我替你报仇,要我好好的活着,等着那拉氏死去。”
“可是那拉氏就快要死了,而我好像站不起来了。以后我真的不能再保护你了,你该怎么办?”
他鼻腔里的血,凶猛的往外涌,早已浸透陈舒的衣裳。她感到背部有些湿漉漉的,抱着他的手臂,紧紧的用着力量,想要传送一点力量给他。而此时,她哭的无法言语。
此刻,他的心是甜蜜的,是快乐的。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竟然奇迹般的见到她。她真的还活着,原来这一切并不是他的幻想,而是真的。
那么,即使他死了,也能安心。只是可惜了,他不能陪伴她,这辈子,终是辜负了她。但是他爱她,他多么希望此生能陪在她身边,没有皇权,没有斗争,只有他和她。
她松开他,见他鼻腔都是血,吓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替他擦去鲜血,大声的哭,“载湉,载湉,你不要离开我,我好不容易来到你身边,你不要离开我。载湉,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舒尔,对不起,我可能真的要辜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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