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和智慧并非总是能派上用场。
柳澜思索过很多次与柳承空对峙的获胜方法,可无论怎么去思考,她总是认为自己会棋差一着。
论及城府和算计,她自认恐是不及当今的大烈圣上。
若是想要将他逼下皇位,只能通过利用无法计算的事物。
段间雪就是那个无法计算的关键。
只要将关键点放在龙脉的争抢上,无论柳承空的算计有多强,都只能选择和段间雪搏上一搏。
计划核心由陈安宁提出,又由柳澜亲自完善。
暴雨倾洒而下,打落在那柄残败破剑上。
万籁俱寂之中,柳澜徐徐捡起了那把再普通不过的,甚至满是裂痕的剑。
战火渐渐从这座满目疮痍的皇城中散去,远处有几道人影也朝着那偌大的殿前广场走来。
先是来自道剑山的老剑主,再是万魔离渊的顾隼,接着是陈安宁势力的苏子舟。
三位天尊都不属于大烈势力,他们的出现,也宣告着龙钟禁卫军的失败。
天穹之上。
那位与慰灵枪大战的看门人,也不得不放下了掌中之剑。
他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可是一切都结束了。
伴随着这场冷厉的寒雨,大烈皇朝的篇章即将被人翻过。
因为发动谋逆的主导者柳澜,昔日大烈皇室三公主,此刻正提着那把破剑缓缓走向柳承空。
大烈圣上如同行尸走肉般紧靠着那尊帝像,尚未完成的雕像仿佛是在诉说他那同样尚未完成的霸业。
被雨点打湿而垂落的发丝间,那双漆黑眼眸里透着骄傲。
换做其他人,兴许会在此刻主动选择罢去自己的皇位,将其递让给眼前这位愈发出色的女子。
然而柳承空不会这么做。
他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
除非是自身能力不足,否则天底下只有死在皇位上的圣上,而不应该有主动退位的圣上。
……
柳澜明白。
她什么都明白。
自从那天荣华妃忌日起,柳澜就发现自己逐渐在理解她的父皇。
比以前父皇待人对事都十分仁慈的时候,变得还要了解她的父皇。
再后来,柳承空凭着自己的意愿随意赐死朝廷文武,性格突变,热衷于战争与征服时……
柳澜竟也能大抵理解其中的意味。
再到后来,刘公公的脑袋出现在军帐内时,柳澜虽然花了很长时间来平复心境。
但也正是因为那段时间的冷静,让她摸清楚了圣上的心思和性格。
她总算发现了一件事。
她和柳承空是一样的。
不是说那些疯狂的举动她也会去实施,而是那股做事时的雷厉风行以及思路,她和柳承空相差无几。
如果说段间雪继承的是柳承空对龙脉掌控的天赋。
那么柳澜继承的大抵就是柳承空的行事风格和个性。
所谓父女,大抵就是如此。
……
所以当雨滴落在柳承空残破不堪的躯体上时,柳澜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他的心情。
他希望死在皇位上,死在下一代圣上的手中。
因为如果立场互换,柳澜也会这么做。
因此在下手之时,她的剑不会犹豫。
这是身为女儿的柳澜,身为下一代圣上的柳澜,给父皇、先帝最后的礼物。
……
利剑贯穿心脏。
柳承空没有任何抵抗,任由那利剑穿过自己的胸膛,穿过肌肤和血肉,再将那最为关键的心脏也一同刺穿。
他任由那血液奔涌而不去控制,任由那经脉狂乱而不去压抑,再任由那口鲜血从喉中窜到口腔,从嘴角流出。
不可一世的圣上像是被钉在帝像上,他无比艰难且颤抖着伸出手,将其放在了柳澜的肩膀上。
他没有开口,什么也没说,就只是用手拍了下柳澜的肩膀。
那双光亮逐渐散去的眼眸里,倒映出自己女儿双手持剑,满脸不知是水滴还是泪珠的模样。
哗啦啦。
真的很安静。
除了雨水落地,荡起涟漪的声音之外,什么也听不到。
直到柳澜将那把破剑从柳承空体内抽出之后,躯体倒下的声音方才把所有人惊醒。
众人这才意识到,他们刚才到底见证了什么。
鲜红的血液混杂着雨水向外蔓延开来,染红了破碎的龙脉,好似要将柳承空彻底淹没一般。
冰冷的寒风将柳承空的呼吸吹灭,很快他就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生命的气息如雨点流水般流走不见。
很难想象。
人群中,有人抬起头,看向那尊虽尚未完成,却霸道四溢的帝像。
本该端坐在皇位上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