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
柳澜将盒子重新合上,命人将此物用法阵护住,择日带回大烈皇朝,找个好地方将其掩埋。
刘公公说到底也对大烈皇室尽心尽责,就算要埋,也不可埋在这离火国境内。
他应该有个好去处。
下完令后,柳澜坐在军帐内的御座里,覆盖着盔甲的双手死死地攥着两侧把手,似是要将其捏碎般。
刘公公死了。
是圣上亲手送他上的路。
因为依照亲信所言,这红盒子乃是圣上派人送给她柳澜的。
更何况刘公公乃是圣上身边红人,天底下能有胆子和魄力取他性命的,屈指可数。
如果真是他人取了刘公公的性命,圣上又怎会将人头刻意送到她柳澜面前?
那位圣上在告诉柳澜一件事——
不要心存侥幸。
任何人,就算是跟了圣上不知多少年的昔日忠臣,他依然能下得去手。
只要那位忠臣稍稍有几分忤逆之意,他就能立刻察觉到,并施以极刑。
他在警告柳澜。
“刘公公暴露了……”
御座上的柳澜深吸口气,伴随着胸前的起伏,她缓缓闭上双眼。
饶是如此,合眼刹那,刘公公死不瞑目的模样仍在眼前浮现,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将其抹去。
不久之前,刘公公劝自己去与圣上详谈,又在日后告知那卜卦结果的模样尚且历历在目。
她本以为凭刘公公的本事,就算不是游刃有余,也该能撑到最后关头。
却不曾想这计划尚且还没来得及实施,计划的提出者就已然惨死,人头更是作为杀鸡儆猴的道具,奉呈在柳澜面前。
咔嚓。
御座两侧把手被柳澜颤抖的双手捏得粉碎。
她几乎无法压抑自己体内真气,剧烈的情绪波动令她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且紊乱。
恐惧。
惶然。
震惊。
恼怒。
就像是打翻了一坛又一坛装满情绪的罐子,柳澜此刻内心五味杂陈,复杂异常。
原本坚定的信念在此刻动摇起来,她一时间已然无法看清眼前的道路。
睁开眼,鲜血淋漓。
闭上眼,人头浮现。
先是刘公公的人头,而后又变成自己亲信的人头,最后又变成自己的人头。
她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多么可怕的一位帝王。
柳澜心中甚至升起好笑的念头。
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才敢去和那样一位恐怖的存在敌对?
刘公公的手段很隐蔽,很多时候就连柳澜都不知晓刘公公的具体去向。
然而刘公公还是被圣上毫不犹豫地斩杀,由此可见圣上已然把握住了刘公公有谋逆意图的具体证据。
他到底手眼通天到了何等地步?
是否就连这军帐内所发生的一切,她柳澜此刻难看的脸色,也全都在他的注视之中?
面对这样一位帝王,她真的有胜算吗?
……
……
不知过了多久。
军帐内弥漫着彻骨冰寒的寂静。
柳澜孤独地坐在御座间,神色仿佛也被这股氛围所感染,变作无情的冬夜。
嘴角仍残留着几抹煞白,双眸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浓雾,令人根本无法看穿她真实的眼神。
她就端坐于此,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任凭寒风从周身吹拂而过。
真的过了很久很久。
至少在柳澜看来,那仿佛是渡过了上百个春秋冬夏。
以至于她回过神来之际,就察觉到此刻已然是深邃的夜晚。
没有人踏入过军帐,从晌午到夜晚,这半天时间内,没有任何人胆敢踏入军帐半步。
所以柳澜自己走了出来。
“三殿下……!”
见到那身披铠甲的柳澜走出军帐,守卫在外的亲信们纷纷上前。
在望见柳澜那异常冰冷的神态后,所有人心头都咯噔一声。
柳澜徐徐开口,语气有些莫名沙哑:“秉亲王的军队,行进得如何?”
面对柳澜的提问,其中一名亲信低头下跪:“回禀三殿下,秉亲王的军队……在两个时辰前,已经对苍远城西侧城墙发动了攻城……”
“什么?”
柳澜眉头紧蹙,转而倒抽了口凉气。
那双蒙着雾的眼睛里,透出几丝锐利的寒芒。
“本帅告诉过他,要等到我们的伏军抵达了之后再出手。”
“秉、秉亲王说……深夜是最佳的攻城时间,错过了今日,明日就可能会暴露行踪。”
“哼。”
柳澜淡漠地冷哼一声,对于秉亲王的擅自出手,倒也称不上有多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