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渊之底。
仿佛永无止境的黑暗深处。
四周布满了远超出人类常识的不可名状生物,它们残损的血肉垂挂在那本是一尘不染的衣衫上。
动弹不了。
无论怎样努力,无论如何尝试动用魔煞。
处于这片死寂区域内的萧念情仍然孤独地被囚禁着,就好似那被关在笼中彻底失去自由的鸟儿。
从时间上来估算,她已经醒了三个时辰了。
没错。
这是萧念情此生第一次,在镇压离渊之底的过程中晕厥过去。
再醒来时,自己便被囚禁于此,四面环视之下只能见到数之不尽的血肉壁垒。
是她大意了?
不,那是不可能的。
天底下没人比萧念情更懂得离渊之底的恐怖。
任何人都可能会在面对那些鬼怪时大意,唯独她不可能。
她深刻地知晓,但凡自己有半点松懈,就会给那些藏匿于黑暗中的怪物可乘之机。
然而就算如此,萧念情仍然明显地感受到了无力。
不是道均剑气在作怪,也不是其他什么原因,就只是单纯地因为——那些怪物变强了。
它们变得比以前更狂暴,血肉形态也愈发诡异,就连那咆哮声都变得更加凶狠。
“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念情尝试挥动右手,试着要捏出道法决。
可就在她小臂动弹的刹那,身后血肉墙壁中突然窜出一条手臂粗细的漆黑触手状肢体,将萧念情整条右手卷起,再拉回到了墙壁上,死死地定格住,不让其再有任何凝衍法决的机会。
“啧。”
她撇了撇嘴,刚刚恢复的几丝魔煞倾泻而出。
平日里所向披靡的魔煞,如今灌入那血肉墙壁中,却好似石沉大海般激不起半点动静。
不对劲。
很不对劲。
倘若自己记忆没有出错,萧念情记得自己昏厥前,分明见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一道身影。
那身影被黑暗所包裹,那黑暗又偏偏与离渊之底的其他黑色大不相同——硬要说的话,该黑暗的深邃与纯粹,甚至让它能够在本就黑暗的一片空间内尤为显眼,就像是人群中最出挑的那一个。
如果说夜幕星河,光芒各有不同。
那它大抵就和天上最明亮的星辰一样,是离渊之底最黑暗的影子。
在遇见那道身影过后,萧念情便感觉浑身力量都被抽了个干净。
想要以魔煞迎敌时,意识却被蛮横地剥夺,整个人当即昏厥过去。
再苏醒时,就处在了这片空间。
……
仔细想来,此地似乎很是眼生。
萧念情来了离渊之底很多次,却从未到过这样的地方。
四周皆是残损的血肉壁垒,无数鲜血与鼓动着的血肉构成了一处完全封闭的空间。
并且肉眼可见的,这些鼓动着的血肉正在不断地跳动着,跳动的频率简直就像是……
人类的心脏一样。
自己莫不是被困在某只凶兽的心脏中?
萧念情还没来得及多想,突然神魂猛烈地震颤起来,她分明察觉到神魂被某股力量蛮横地碾压。
难以言喻的剧烈痛楚席卷全身,仿佛神魂都快被人撕裂开来一样。
萧念情对此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咬着牙,强忍着这般苦痛,任由它继续蔓延。
“时间太久了么……”
离渊之底,就算是萧念情也不能呆上太久。
诚然。
她是天下唯一能够镇压离渊之底的人,但也仅限于此。
每次进入离渊之底,她不能停留太长时间。
哪怕是做好保护措施,在进入离渊之底十六个时辰后,她也会感受到神魂撕裂的痛楚。
这股痛楚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了,萧念情猜测这些压力是直接弥散在整片离渊之底空间。
无论用什么方式,无论躲到什么地方,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都会不断地侵蚀她的神魂。
“这下可是真的麻烦了。”
萧念情自言自语着,一边任由疼痛肆意游走,一边回想起那比任何地方都要温暖的陈家宅邸。
发丝无力地垂落下来,那因为先前的战斗而变得遍体鳞伤的身体也愈发无力。
衣衫被血水打湿,秀脸上满是数不尽的疲惫。
她倒是很想突然爆发出成堆的魔煞,脱离这个该死的地方。
然后一如既往地回到陈家宅邸,望着那明显过度担忧而有些神经衰落的陈安宁,对他淡然自傲地说上一句:“何须如此担心?本座可是万魔离渊的帝尊。”
接着再装作没事人的样子,给叫嚷了半天娘亲的小如月喂点奶去。
嗯,完美。
萧念情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自己所想象出的画面感到十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