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任何人都知道自己无法插足这场死斗。
兴许是众人早已接受了警告,纷纷离开此地以避免被卷入其中。
百花城内一片寂静。
唯有赤红如血的雪花飘落在地,又迅速消融化解。
破碎不堪的城墙上,那道黑影不紧不慢地把自己抠出来。
这个动作听上去很滑稽。
他用那尚且嵌入墙壁的右手随意地掰碎身侧石块,让左手有更充分行动的空间。
接着又用自由的双手抵住城墙,看似轻微的发力。
本就布满裂痕的城墙被这轻缓的双掌拍得稀碎,像是豆腐渣般溃烂坍塌下来。
他没有受伤。
连一滴血都没流。
从化作废墟烂土的城墙石块中走出,黑影依旧是黑影,没有染上半点血色。
只是他手中攥着的那把长枪,其上本是裹着的黑雾却是莫名薄了些。
“好剑。”
岳东离由衷地赞叹。
那把剑劈砍而下时,岳东离仿佛又回到了北原。
他被尊称为北原血枪,因为他来自北原。
他也是被世人称之为【疯子】的那批人之一。
但也正是他击穿了北原山脉,刺碎了北原人的骄傲。
他像讨厌雪一样讨厌着北原。
所以他现在也同样讨厌萧念情的那把剑。
那把容易让他回想起北原的剑。
“嗯?”
伴随着轻微颤动。
清脆的碰撞声在岳东离身前响起。
漫天红雪间闪出一朵绝美的火花。
凌寒的剑意纤细得似是一根细线,仿佛融化在这片红雪中。
对剑意不敏感的人,根本不可能反应过来。
在察觉到那抹微光是纤细到极致的剑意时,便已经身首异处。
然而萧念情挥出的第二剑,却被岳东离的枪挡下。
很轻松。
“剑是不错。”
枪身翻转。
在半空舞弄旋转,让那锐利剑意扭曲,最终消散。
化作虚无的魔煞被岳东离踩在脚下,他抬起头,望向极其遥远处的萧念情。
岳东离淡道:“可惜,剑道不行。”
比周道剑差远了。
……
……
察觉到这抹闪光的人不多。
在远处为萧念情掠阵的老剑主和夜凌霜算是两个。
他们听到岳东离的评价,心头皆是微颤。
萧念情的剑道不行?
不。
哪怕是在道剑山出身的他们看来,萧念情的剑道造化依旧可称顶尖。
那纤细极致的剑意,非剑道高手不能捕捉。
能毫发无损挡下那一剑的人,十指可数。
岳东离却称之为【不行】。
换做其他人,或许老剑主和夜凌霜会认为那是在浮夸。
可这般话语从岳东离口中吐出,他们却不得不信。
“周道剑老祖曾将北原血枪称之为造化通天之人。”
夜凌霜御剑而行,望向远处正在对峙的两位魔道圣祖。
他任由猩红的血飘落在肩头,说道:“那是他老人家经历过最艰难的一次死斗。”
“最后是老祖赢了。”何君剑开口:“赢得很艰难,艰难到他老人家不得不闭关三十载,只为恢复那胸口的一道枪洞。”
夜凌霜开口问道:“能赢吗?”
何君剑知道他在问谁。
对此,这位道剑山的老剑主只是负手而立。
“胜负难料。”
“只是……那位帝尊可不只会用剑而已。”
……
……
枪来了。
萧念情立在原地,没有动。
她只是握着魔剑御雪,周身魔煞环绕,死死地盯着那越发刺目的枪芒。
说句实话。
岳东离很失望。
他意识到眼前这名女子就是现任的魔道圣祖,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算是自己后辈。
可惜的是,他在萧念情身上看不到半点能够与自己所匹敌的影子。
如是看来。
那些人说的话没有错。
【魔道已经没落】
就连那本该掌控魔道的圣祖,如今却还躲在这座小城里,像个将死的老者一般安享晚年,实在是不成体统。
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岳东离感慨。
因为他的枪到了。
百花城内飘荡的红雪,突然间静止。
岳东离不喜欢风卷过自己衣衫时的波动。
他同样也不喜欢这飘摇的雪花,这都会让他想到自己不愿去想的北原。
因此他出枪的瞬间,万物都必须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