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沉重的时候,还有一种情形,那就是心情更为沉重,霍臻也许两种情形兼而有之。
萧无痕冰冷的眼神落到那口铁盒上,他感觉到了隐隐的杀气,而霍臻的身上却绝对没有杀气。
杀气在铁盒里。
霍臻瞧出了萧无痕神情间的警惕和惊异,笑道:“萧先生不必多想,我这个时候来拜见萧先生,乃是出自结纳之心,绝无异心。”
萧无痕没有开口,只是冷冷地看着霍臻。他的眼神比他的无情剑还要冷厉,他的人比杀手之王的名头还要冷酷。
霍臻将铁盒置于地上。大堂的地面是花岗岩琢磨而成,坚硬而且平滑。铁盒堪堪放在地上,只听得嘶然一声,铁盒里的杀气竟然将地面上的花岗岩石割出一痕缝隙。
好厉害的杀气。萧无痕暗自发出无声的感叹。
霍臻依旧带着虚怀若谷礼贤下士的神情,道:“久闻萧先生的大名,始终未曾识荆,端的是平生憾事。有道是得见天下英雄好汉,不可失之交臂。此次能与萧先生相遇,何幸如斯。”
萧无痕依旧没有开口,冰冷的神情毫无变化。
霍臻道:“我知道萧先生也是个生意人,我就和萧先生做个生意。”
萧无痕终于开口,道:“萧某只做杀人的买卖,如果阁下想请个保镖护院,还是另请高明吧。”
霍臻神情微微生出些黯然,道:“我也知道请萧先生保护我,委实是牛刀宰鸡,大材小用。不过当此之时,除了萧先生,已经没有人能够保我不死了。”
萧无痕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情,道:“阁下乃是西域魔宫的嫡传大弟子,一身好武功,而阁下身边的长孙公子依萧某看来,也是少年英雄,一身武功似乎还在阁下之上。你们联手,想来,天地间鲜有敌手,又何忧之有?”
霍臻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许多事委实难以逆料。世间似乎除了萧先生做生意竭尽心力,谨守规矩,童叟无欺,已经鲜有二例了。我虽非怀疑长孙公子,不过将一己之性命托付于一人,终究不如多找几个稳妥。况且,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事还是小心为上,绝不能掉以轻心。”
萧无痕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阁下如此心地,岂不令人寒心,似乎难以找到一心一意相护之人。”
霍臻一时间脸上阵青阵白,微微沉吟之后,道:“萧先生所言极是。不过,世事纷纭,我只是个生意人,不得不多长一个心眼。我知道,萧先生绝非贪财爱利之人,所以-”
萧无痕道:“所以阁下欲用一件神兵利器换萧某保你不死的承诺?”
霍臻脸色发红,道:“萧先生猜得不差,我给萧先生备下了号称天下神兵的一柄古剑。”
说话间,已经将铁盒打开,只听得苍然一声龙吟,一片凄清的寒云倏忽升腾起来,寒云中似有血一般颜色的光影肆意纵横。
萧无痕冰冷的眼睛被寒云淹没,他竟然怔住了。
霍臻的脸色如同升腾起来的寒云,痛彻心扉的不舍在眼睛里流连。
萧无痕道:“这柄古剑可谓无价之宝,阁下送给别人,岂不是痛心不已?”
霍臻道:“与自家性命相比,无价之宝也不过是粪土耳。”
萧无痕道:“这柄剑是不是叫做破楚?”
霍臻道:“不错,萧先生果然慧眼识珠,这就是当年刘邦大破西楚霸王,鼎定天下之后,命张良寻人锻造的破楚剑。”
萧无痕从铁盒中取出破楚剑,只见这柄剑比寻常用剑阔大将近二倍,拿在手中掂量,江湖上能够有气力舞动此剑的人屈指可数。
这是一柄重剑,是一柄已经带着魔咒的剑。据说,这柄破楚剑只要出鞘,必然嗜血而归,否则就会反噬。
萧无痕缓缓地把剑放回铁盒,道:“阁下有这柄剑护身,自然可保无虞。萧某既然识得此剑,自会知道此剑非其主而用之必遭天谴,萧某焉能逆天而为?”
霍臻慢慢地合上铁盒,注视着萧无痕,道:“天予弗取,反受其咎。萧先生心性耿介,有古时侠士傲岸之风,本应令人叹服,只不过时世不同,人心不古,持守古人的操守,似乎大为不合时宜。”
萧无痕淡淡道:“萧某为人,绝不会取悦世人,更不会辜负己心。阁下不必多言,况且萧某以为这柄破楚剑并非阁下所有,阁下今日前来试探收买萧某,乃是受人指使罢了。”
霍臻眼神一飘,已然气馁,道:“既然如此,我只好告退了。”
瞧着霍臻托着铁盒心事重重地离开,萧无痕叹息道:“西域魔宫当年何其煊赫,虽然近来日渐没落,门人弟子也不至于充当他人傀儡和爪牙。”
有一个金属般的声音透进大堂:“世人都是傀儡,天下尽是爪牙。先生何必喟叹他人,自己何尝不是如此?”随之风渐起,如同剑吼。
风沙扑进大堂,漫漫扬扬,一个身披金黄色斗篷的身影穿过风沙卓立在萧无痕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