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一年多,曹公公对仪鸾卫,对太极殿,对……圣上的掌控,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吗?
慧露继续往前走,甚至还能听见圣上吩咐曹太监“明日让邱院判给靖安伯诊治,别叫靖安伯留下什么症候,朕还要用他!想办法让靖安伯在定安侯府多留几日!”
曹太监应“是。”
圣上又说了什么,慧露听不太清了。
曹太监的声音长长响过太极殿“摆驾华阳宫——”
华阳宫?那是瑶贵妃的宫。瑶贵妃失宠了这些日子,难道要复宠了?
慧露快步下了太极殿的台阶,看着慎中慎西消失在阴影里,又往宫外行去。
县主还在等她。
华阳宫是皇宫内除太极殿、麟德宫外最华美的宫殿,其规制自然比不上皇后所居凤藻宫,也并无凤藻宫那般恢弘庄严,但宫内装饰之华丽比凤藻宫却更盛一筹,便是同为贵妃的戚贵妃所居毓秀宫与华阳宫相比也逊色许多。
这都是因圣上对瑶贵妃二十几年如一日的盛宠,才能让华阳宫处处明珠照,步步生金莲。
华阳宫之盛全因圣上恩宠,所以,当圣上之恩幸消退时,华阳宫金珠玉宝还在,却似失了
往日的光华。
瑶贵妃只能看着华阳宫一日日黯淡下去,宫里服侍的女官、太监、宫女、内侍,无论服侍了她多久,品级高低,年龄大小,眼里都显出惶然。
圣上不来,她没有任何办法。她在宫内六局一馆是有几个人,但这些人平日对付妃嫔有用,手却伸不到圣上身边。
她生下的两个儿子……她从前在心中仅次于她的容貌和恩宠的最得意的两个儿子……一个虽已成人出宫开府,但在朝中无职,王妃的娘家在圣上面前也说不上话,不算什么。而另一个,平日得圣上的宠爱,她也什么都尽着他,但到了这时候,圣上连想都想不起来他。
让他去太极殿见圣上,他推三阻四的不敢……
好似她要让他闯龙潭虎穴一样。
便是她真要让他去闯龙潭虎穴,他也该去!他凭什么不去!难道他不知道,她没了宠爱,他们母子三个都没有好日子过!
瑶贵妃不想承认她最疼爱的幼子是个无能的废物,正如她不想承认,没了圣上的宠爱,她在这宫里就寸步难行一样。
这才几天……这才几天圣上没来,宫内给她的分例就次了不少,往凤藻宫去请安,那几个九嫔贵嫔竟敢明里暗里嘲讽她了!说什么容颜再美也有衰老之日,正如春华秋红四时有序,新鲜的花朵儿总是年年都有的。
所以皇后太子要和她结盟,她答应了。
战战兢兢的日子一个晚上她就过够了!不投靠太子,难道还要连当圣上的狗都当不成吗?
她只是随着皇后戚贵妃给靖宁县主塞了个女官而已,圣上都容不下她!
在圣上心里,她到底算什么,她从来都没有这么清楚过。
圣上给了她贵妃的高位,但正如圣上平日对她的称呼,她一直只是“瑶奴”而已。
做娘的都是奴才,做儿子的如何能当大位?
她只能先投靠太子,能帮就帮太子几个忙。她知道,皇后和太子虽说恨她,但瞧不起她们母子也是真的。
等太子登基,忠勇亲王忠诚郡王难
道能有好结果?便是忠礼郡王也危险得很。而太子不可能一上位就屠尽所有兄弟,总要留一两个人以示仁德。
只要盛崇盛定一个能活,她就也有活路!要再往上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可今日,她的两个儿子惊慌失措的回来,和她哭喊办错了事闯了祸,她又发现……原来盛崇比盛定强不了多少。
她的两个儿子一样没用,全是草包!
怎么会这样!
她不明白……分明从盛崇入上书房起,她就一直敦促他好生读书习武,他怎么会这样无用!
还未给太子帮上忙,就先给太子找了麻烦,她还能指望谁……还能指望谁……
五皇子明盛崇已经在瑶贵妃身前跪了足足两个时辰。
他的双腿又酸又麻,膝盖疼痛无比,脸上脖子上的伤口也不断传来刺痛,但瑶贵妃不说话,他并不敢动。
因为六皇子明盛定从麟德宫回来后,也被瑶贵妃斥命跪着反省。他不想跪,是华阳宫里掌事太监带人压着他跪下的。
这帮奴才何时这么没给过六皇子面子!
瑶贵妃……这是动了前所未有的大怒。
她能指望谁呢?
瑶贵妃抬头,目光缓缓在殿内扫视。
凡被她看到的人,都不自觉的身形往后缩,只有六皇子明盛定把身子往前挺了挺,一脸的不服。
瑶贵妃的目光最后停在了六皇子身上。
“盛定,你……”
“圣上驾到——”
太监悠长的声音穿透华阳宫,把瑶贵妃要对六皇子说的话给堵在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