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一只鸡蛋几文吗？”瑚大哥忽然问。
“贵的时候是三四文一个，便宜的时候是三文两个。”虽然不明白瑚大哥为什么这么问，他还是算出来回答了。
“今年姑父给了我三万两银子，一两银子能买六七百个鸡蛋，三万就是一千八百万个。”瑚大哥语速放慢，最后问他，“蟠兄弟，等你为人父，你能拿出多少东西教他成材？你又凭借什么能拿出这些东西教他？”
那日的问题和这日的重叠在一起，让薛蟠一个字都答不出来。
贾瑚停了半刻钟，等薛蟠心情平静。
他起身道“蟠兄弟，你好生在府里读书，别想着去医营看姑父，也别想回定安府看姑母。时疫凶险，染病者十不存三，我是能送你去定安府，但若在路上出了意外，你也被送去医营，你让姑母和宝钗妹妹该当如何？”
“给你放三日的假，想好了就去上学罢。”贾瑚最后轻叹一声，“我让琏儿来陪你。”
但第二日一早，贾瑚在学里看见了虽然双眼红肿，但精神尚可的薛蟠。
没等他问，贾琏就主动上前把事说了“是蟠兄弟自己要来的。”
贾琏看见了贾瑚眼中一闪而过的满意。
薛良病情恶化了……薛良似乎转好些了……又恶化了……大夫说他情况还可以，大概还能再
撑不到一个月……
这些变化贾瑚都没瞒着薛蟠。
薛蟠也从一开始的整晚睡不着觉，变成听到消息后晚上能睡上两三个时辰，再到最后不管传回来的消息是好是坏，他都能在一刻钟内收住眼泪，在该读书的时候读书，该吃饭的时候吃饭，到了睡觉的时辰，也能按时上床闭眼。
“不过才一个月，蟠兄弟竟又大变样儿了。我看这一个月他改的比半年都多。”贾琏私下感叹。
贾瑚道“环境越苦越锻炼人，对谁都是一样的。若能熬过这一段，他的将来就大不同了。”
贾琏忙问“那若熬不过去呢？”
贾瑚摇头“姑父虽然病着，但姑母和薛妹妹都无事，薛家家财放在那里，还有贾史王几门好亲戚，便是为着玥姐儿，贾家王家也不会不管他。如今在这府里，他除了读书外还有什么可操心的？若这他都熬不过去，那就真是废物一个了。”
想起贾瑚幼时处境比如今的薛蟠还难上百倍，贾琏立时就住嘴了。
薛姑父是远远儿的病着，但大哥……
却是每日直面太太日渐虚弱。
蟠兄弟有这么些亲戚相帮，但大哥当日，几在府内孤立无援。
“别这么看着我。”贾瑚失笑，“你看昀兄弟还气定神闲，这有什么？”
温修昀慢悠悠笑道“琏兄弟有瑚大哥这么位好兄长，才能养出这等细腻温柔多情的心思。”
“昀表哥！”知温修昀这话意指是他对王熙凤的担心，贾琏微红了脸，忙转移话题，“你这话怎么说得我好像什么浮浪子弟似的！”
温修昀笑而不语。
贾瑚道“琏儿这脾气虽好，但未免软些。等有机会让他能得动心忍性才好。”
温修昀笑问“有瑚大哥在，哪儿有这样的机会？”
贾瑚只道“我并非全知全能的人，总会有让琏儿独自担事的时候。”
这才几个月过去，琏兄弟就得到了这机会。
瑚大哥得封靖安伯，从贾氏族中除名，琏兄弟成了一等神威将军，要当荣国公府的家了。
贾氏
一族人口繁盛，混账糊涂的人不少，瑚大哥当荣国公府的家看着轻松，但其实里面要注意的多着。
那些人是畏惧瑚大哥的威势，才对瑚大哥言听计从。
但琏兄弟并无瑚大哥之威在身。
宁国公府的敬大老爷只是修仙问道，但他知道那珍大爷却一贯对瑚大哥不服，只是不敢对瑚大哥做什么。
现换了琏兄弟当家，珍大爷必会寻机会要先压服琏兄弟。还有贾蓉贾蔷二人也非善类。琏兄弟当家的前几年，必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脱离荣国公府，脱离贾家，和琏兄弟分家，让琏兄弟成荣国公府之主，这些都是瑚大哥早就算好的吗？
“昀儿，瑚儿琏儿既已分家，那你是想跟着瑚儿去靖安伯府，还是回荣国公府？”
听得姑母问他，温修昀忙从思绪中抽离。
他想了一想，笑道“我想考国子监，在国子监还能学一年，明岁就好南下乡试了。”
温瑛点头笑道“是了，因着时疫，今年国子监秋考也推迟了。虽还没定日子，但我看快了，最晚不过十月。那这段日子你就在家里住罢。哪日派人去把你的东西搬回来。”
温修昀起身一揖“姑母养我两年，我却一直在外读书，不曾孝顺过姑母几日。我……”
“罢了罢了，别说这些没用的。”温瑛笑打断温修昀，“快起来，你小孩子家家的，要孝顺我什么？等你秋闱春闱得中，我给你说一门好亲，那时候你再孝顺我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