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宜静终于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倒在地上。
“我明日就去烧香,发愿……”王宜静眼泪大颗大颗落在地上,“求神佛菩萨保佑玥姐儿这孩子平安无事……我愿吃长斋,念佛……”
这时已是十月十八丑正(凌晨两点)。
养伤将近一年,王佑为了早日养好身子,一直听邱院判的医嘱,不说别的,光每日歇足觉这一点便从没懈怠过。
今日是王佑将近一年来头一次这么晚还没睡。
离他平日歇下的时候早过去了两三个时辰,但王佑神思清明,一丝困倦也无,坐在杜云华身边把,这两个时辰四人在定安堂说的话细细告诉了她。
“虽然我估计薛蟠生不出什么好孩子,但玥儿好歹是有了保障了。”王佑抚着杜云华的肩,“已经说好了,等孩子一生下来就抱到王家来养,就算薛家的种子不好,这孩子咱们也能教好。”
杜云华已经听得愣了神,半晌才道“这……薛姑父竟也答应了?”
王佑冷哼“这也由不得他不答应!薛蟠把玥姐儿撮弄成这样,他薛家赔点银子就算完了?玥姐儿被误了终身,薛蟠也休想顺遂能得着好亲事!”
又过一会儿,杜云华开口,话音里带了三分痛快“是啊,嫡长子……哪家愿意把闺女许给一家嫡长子生下来就要被抱走,记到别人名下的人?咱
们玥姐儿不好,他凭什么顺遂!”
杜云华笑了几声,忽又落下泪,低声道“可我宁愿不要薛家这些银子,也不要薛家的孩子,我只想让玥姐儿能好好的……”
王佑把妻子紧紧抱住,想说两句安慰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杜云华默默垂泪半晌,呢喃低语问“爷,你觉得若没有今日的事,老爷……是真想让玥姐儿将来入宫……”
王佑搂着杜云华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说“爹……应是真这么想的。”
“入宫啊……”
杜云华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老爷是定安伯府的掌家人,是爷的生身父亲,是她的公公,在定安伯府说一不二……
若老爷真决意要送玥姐儿入宫,她……是劝不住的。爷也……
无忧无虑像个孩子一样活一世,和在宫门里苦一辈子,哪个好些?
她想不明白。
杜云华沉默许久,嘴角抿出一个笑,和王佑柔声道“天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就天亮了,爷身子还没好全,咱们也歇了罢。”
“那你也不许再熬着了。”王佑待要陪杜云华一同守着女儿,但又想早日养好身子,心内挣扎一番后,只得这么说。
杜云华笑笑“我晚上守着,爷白日守着,如此玥儿身边时时刻刻都是你我看着,就出不了错儿了。”
看杜云华态度坚决,王佑索性道“那我就在西边睡,早睡了早起来替你。”
王佑胡乱在炕上睡下时,王熙鸾终于捏着药丸从药阁里出来,在床上打了个滚儿。
她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心情却好得要上天!
悄悄直起身,打开床头抽屉,王熙鸾把手中几粒药丸——有能让身上的伤立刻恢复的(玥姐儿若真出事,就是大脑损伤,王熙鸾仔细研究过了,这药丸不管哪处的伤都能治,应该……管用),还有能开人心智的(对心智正常的人无效),自然少不了养身药丸和吊命药丸——分装进两个小玉瓶里。
玥姐儿面上还有薛蟠捏出的青紫,治伤药不能立刻给她用,不然青紫立时消失难免惹
人起疑,但令外三粒药丸却能现在就用。
但把玉瓶握在手里,王熙鸾又发愁了。
首先,玥姐儿……才不到三个月,唯一食物是奶水,还是吃乳母的奶。她不可能把这药丸先下给乳母,再让乳母给玥姐儿喂奶。谁知道药丸过了一遍乳汁还有没有药力?
再者听娘晚上的意思,玥姐儿的乳母数量要从四个提成六个,她一个做姑娘的,未出阁的姑姑,若要往侄女乳母饮食里下药,必得经过他人之手,还不知得经过几个,太不保险了。
其次,玥姐儿出了这样的事,大哥大嫂必定会有少则半年多则几年的时间对玥姐儿寸步不离,就算玥姐儿长到能吃粥汤点心的月份,她也不一定能好好把药放在玥姐儿饮食里。
最后……小孩子差不多是三翻六坐九爬,早的几个月就能认人认东西,玥姐儿有没有问题其实很早就能看出来。
她这药丸太早下不了,太晚下又可能会让人起疑。
难啊!真难啊!
王熙鸾打了个哈欠,眼泪粘在睫毛上。
办法总比困难多,睡罢。
小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还不许人家突然好了?
王熙鸾这么安慰着自己,握着玉瓶睡熟了。
第二日她睁眼时已经将近正午。
慢慢从被窝里爬起来,打开抽屉,把手里仍捏着的玉瓶藏在最底下,合上抽屉时,门外传来白露的轻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