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点点头,重重呼出一口气,进得屋门并不往郑氏卧房过去,而是迈入东侧间,立在王熙凤身边。
春涧着人把妆匣放在炕桌上,拿出梳篦头油头绳等给王熙凤梳发。王熙凤只管下了地立在地上让春涧梳,低头和王仁道“哥哥,我把宋嬷嬷的事儿告诉了母亲。宋嬷嬷把母亲拽了一下,母亲就晕过去了。”
“哥哥,我是不是不应该这时候说的?”
王仁拉住王熙凤的手,肯定道“妹妹,你没做错。现在说和过两天说是一样的。母亲晕过去不是你的错,是宋嬷嬷一直从中挑唆,也是母亲……一直糊涂。”
王熙凤眼泪滴在王仁手上,哽咽道“哥哥,我在想,如果你我一直是在母亲身边,我们定然不比现在有出息,母亲估计也不会被宋嬷嬷少影响半分。反而是你我在伯父伯娘身边上学,通了人情道理,又得白总管孙大娘相帮,才把宋嬷嬷的事儿给揪了出来。”
“可我还是忍不住想,都是因为我们这些年没在母亲身边,没人陪着母亲,所以母亲才越来越信宋嬷嬷的话……”
“别叫‘宋嬷嬷’了,她也配?”王仁突然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听得王熙凤抬头看他,“不过是个死死扒住母亲要银子要东西不干好事又挑唆母亲糊涂的臭婆子罢了!你忘了孙大娘说的,当年这婆子唆使母亲给了大娘多少委屈受?”
“我知道!我没忘!不止哥哥恨她,我也必不会叫她有什么好下场!”王熙凤含泪怒道“我说的是母亲,一时没改过口,哥哥挑我这点儿错做什么!哥哥就一点儿也没想过我说的吗?”
王仁松开王熙凤的手,退后了半步。
春涧见势不妙,忙道“姑娘别动,我要往姑娘发上戴簪子了。”
王熙凤知这屋里不仅有她的人,还有许多摇摆不定的人,只能忍了冲到心头的怒意委屈,扭头对春涧道“随便戴两支簪钗就罢了。”
郑氏还在里间不知生死,王熙凤确实不好打扮得华丽。春涧斟酌着挑了一对儿只有簪头有珍珠装饰的福字莲花托金簪给王熙凤簪在发髻一边,又选一支梅花金簪簪在王熙凤脑后,外再把一对儿素净珍珠耳坠给王熙凤挂在耳上,连花也没戴一朵,这便是所有的首饰完了。
王熙凤梳妆完毕也不照镜子,和王仁分坐在临窗榻上左右,焦心等待内室消息。
大夫被领着一路跑来了,隔着帘子诊过郑氏的脉,只顾摇头,开了一剂药命煎了,又给郑氏施针一回。
王熙凤要避讳大夫,王仁已早等在堂屋里。见大夫满头汗的出来,急着问“我母亲怎么样?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大夫皱眉摇头“夫人身体底子本就有些虚,这一胎怀得不稳,更兼连日劳碌操心费神,以致劳累落胎,情况着实不大好。我暂已施针保住夫人心脉,还是速让产婆过来,给夫人接下胎儿。不然血止不住,只怕……”
王仁又问“产婆已命人去请了。那若胎儿顺利取出来,于我母亲性命可有碍?”
大夫叹道“只能等胎落下来再说。”
王仁只能跌足叹息。王熙凤在东侧间听了,也不由垂泪。
白老七家的出来,让王仁请大夫暂歇,她又出去催人赶紧把产婆送来。
其实还未过卯时,天还未全明,王熙凤心下煎熬,却似等了一整日似的。
终于产婆也来了,净手进了卧房,在郑氏身下掏了一回,把死胎和胎盘取出。大夫第二剂药诸人已煎出来,喂给郑氏服下。过得一两刻钟,郑氏下身渐渐止了血,只淅淅沥沥的还有。
白七家的和王仁又请大夫去给郑氏诊了一回脉,大夫诊完,先不说情况如何,问“王老爷可在府上?”
王仁和白七家的对视一眼,道“父亲昨日外出,家里已命人去请回来了。还请您直说母亲情况如何罢。”
这大夫也常在王宅行走,知道王二老爷和郑氏夫人都是何等样人。王二老爷这时候不在家,大半是去花枝柳巷流连了。
王仁催逼得紧,大夫只得道“此次落胎对夫人损伤甚大。若一两个月内能止住血,还能将养得回来。若止不住……那便能养多久是多久罢。”
王熙凤在东侧间分明听得清楚,却紧紧抓着春涧的手问“姐姐,大夫说了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春涧见王熙凤眼圈儿红肿,眼神里都是茫然无措,软了心肠,喃喃道“大夫说,若二太太好好将养,能养回来的。”
王熙凤抿嘴笑了,闭上眼睛道“我就说,一定是这样。春涧姐姐说得对。”
产婆被白七家的派人送走,大夫让王仁带到前院暂住上一段时日,王熙凤坐在郑氏床边发愣,白七家的点郑氏屋里所有的丫头婆子,给每个人分派活计并敲打诸人。
郑氏在床帐中沉沉睡着,王子胜终于迈入了府门,慌忙往内院赶。
隐约听得外间白七家的声音停了,王熙凤给郑氏掖紧被角,出至堂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