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抬起眼眸,眼神变得平静,只是这种平静不达眼底,她难以掩饰眼底深处翻涌的情绪,轻轻咬着牙,点头“嗯”了一声。
孟九思紧接的问了一句“那你认识夏薫儿吗?”
她眼神一颤,摇摇头道“夏薫儿是谁?”
不知是轻松,还是失落,孟九思有些不甘心的追问了一句“你真的不认识她吗?”
她坚定的摇了摇头,掩在面纱下的唇抖了抖“不认识。”
“那你教蒋白莲的曲子是从哪里来的?”
她又沉默了一下,想了想道“是一位很漂亮的姑娘教我的。”
“那位姑娘是?”
“我不认识,不过她倒是姓夏,我们都叫她夏姑娘,她长得很美很美,她”她望着孟九思的脸呆了呆,“和你长得倒有几分相似。”
孟九思没想到好不容易得到线索,线索这么快就断了,她有些失望问道“她是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教你的?”
鬼娘眉间微微蹙了起来,似在回忆,回忆了一会儿,慢慢道“大约在十几年前吧,我们族里举办篝火晚宴,我不知道夏姑娘是从哪里来的,我只知道那一晚,她唱了一首曲子艳惊四座,后来我去向她请教,她很大方的教给了我。”
“原来是这样”
她不知道鬼娘是否有隐瞒,即使有隐瞒,她也不能怨怪人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像鬼娘这样的女子,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子,她看了看她,沉了一口气,问道,“那阿婆你是谁?”
“”
这一次,她陷入了彻底的沉默。
孟九思知道自己冒昧了,正想要道歉,就听阿愿的清越明亮却带着稚气的声音响起。
“黛黛,阿婆,我回来啦”
孟九思只能将话题打住,因为有阿愿的加入,气氛又变得欢乐起来,大家说说笑笑,只是孟九思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感觉鬼娘心里充满了不可言说的苦楚。
很快,天空暗了下去,孟九思见筵席就要开始了,不敢再耽搁,忙和阿愿一起告辞而去。
整座屋子突然之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鬼娘就像全身所有力气都被卸掉了一样,颓然的坐在那里,呆呆的盯着屋门口的方向。
一滴,一滴,晶莹的泪珠沾湿了颤动的睫毛,像是珍珠般落了下来,洇湿了蒙在脸颊上的薄纱。
她越哭越厉害,整个人颤抖的像是随时随地都会被狂风吹的破碎一般。
回不来了,薰儿妹妹永远回不来了。
而她,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只能不人不鬼的留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哭到最后,她忽然狠狠的抹去脸上眼泪,哭的发红的眼睛里沁出骇人的刻骨恨意,牙咬的咯咯作响,斑痕遍布的十指紧紧握住,直握着骨节透出森森寒光。
虽然,她回不去了,可是她回来了!
她没有想到,她还能回来。
天色一暗,御花园里灯火灿烂,火树银花,到处都是端着朱漆长盘来来回回的御膳房的太监忙着上菜上酒。
虽然晚间有习习凉风吹过,天气不算热,可这些御膳房的太监还是忙得满头大汗。
突然,一声尖锐的唱喏声响起,人们翘首以盼的皇帝终于来了。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睿安帝和太后仰首挺立,稳步前行,所过之处,黑压压跪倒一大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睿安帝和太后笑意融融坦然受礼,没有人注意到睿安帝眼底的笑是冷的。
受礼毕,睿安帝又主动到孟秦面前,弯身扶住他道“定国侯为朕,为大庆万千子民浴血奋战,立下赫赫战功,保疆土不失,保百姓平安,实乃不可多得的忠臣良将,护国柱石!”说着,要将他扶起,“孟爱卿快快平身。”
孟秦谢恩起身,睿安帝又携了他的手,要邀请他落座。
孟秦一见那是正中间主位,哪里敢不尊礼法,随便僭越,忙谦逊的推辞了,睿安帝眼底的冷稍稍消减了些,觉得他还没有居功自傲到失了身份,笑着拍着孟秦的手又说了一些肉麻的话,便没有再强求他。
皇上和太后高高坐在台阶之上,俯视众生般俯瞰着众人,左边下首坐着阴贵妃,德妃,景阳大长公主,右边坐着淑妃,贤妃,惠妃,一个个打扮的彩绣辉煌,端庄华贵。
台阶下,坐席亦有主次之分,正中间主位上坐着黎王,成王,端王,厉王,郑王人等,还有几位老王爷。
孟秦被安排到和几个差不多级别的文官坐到一起,紧挨着黎王这一席。
这些文官都是当朝大员,眼里向来有些瞧不上武官的,而且自从天狗食日之后,他们似乎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政治风向,也不敢表现的和孟秦过于亲近,所以席上有些冷清,只有坐在孟秦身边的薛国公时不时和他说上一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