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汝的嘴唇嚅喏了一下，要是顾城回头看他，至少能看出他说的一定是一句脏话。
万汝来不及和顾城交代什么，就急匆匆的跑进了人群，引来一众不满的呼声。
顾城管不住他是哪儿犯了病，反正耳朵边可以清净一会儿了，谁知万汝又折返回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也把他拉入了人群。
顾城一路磕磕绊绊，不知道谁在挤自己，自己又挤了谁，只知道粘稠的皮肤和他紧贴着，汗液和衣服粘在一起，人群的接触令自己窒息。万汝带着顾城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来，他一直把手机贴在耳边试图联系苏方昼，可他们苦苦寻找的少年就站在不远处的绿荫下注视着他们。
顾城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平静了不少，他不知这给他带来的是什么样的感觉，就好像在一直饱受苦难的日子里始终会有一处大水也冲不散的房子为自己遮风挡雨，那地方干净的如同踩上去的地都是棉花铺的，那四周的墙怎么撞都不会头破血流，却是没有一扇窗户。
少爷！少爷！你可吓死我了，我就来迟了一点江医生没来吗？万汝一下子就松开了顾城的手，跑过去半弯着身子问苏方昼，手在空中乱舞，却是想碰一下他又犹豫的模样。
苏方昼的视线越过了万汝，直勾勾看向了顾城。
越恶的人，越害怕干净眼睛。
可顾城算不上如何的恶，苏方昼的那双眼睛也算不上如何的干净。那是少年气息，是这个时代本该拥有的，并非真正属于他。
在苏方昼毫无顾忌的注视中，顾城渐渐认出那双眼了。那双眼把他带回了自己十八岁那年无意间抱走逃了一晚上的男孩，那个他以为是哑巴的男孩，那个被他喂了一片随处捡起的落叶的男孩。
那双眼睛实在是没有什么希望，所以他带着他逃跑时实在是太费劲了。
记起来了，都记起来了。
还有那个声音。
你长大了。
顾城后背突然起了一层冷汗，刚才的那人，在苏方昼耳边低语的那个人。
他突然有一场手术，来不了了。
哎，真是可惜，我在路上的时候都已经发过消息了，让他在现场就给我录个视频，他没理我，我还以为是他小气不肯呢，不过，手术这事儿没办法，人命关天，也不能催啊。万汝没有说起刚才那个人的事，给苏方昼介绍了顾城，那少年也没表示什么。
他们渐渐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女学生们终于发现她们想要找的主角就站在这不起眼的树荫下，分分开始聚拢过来，夸张的已经要扑过来恨不得以身相许了，谁知一头撞进万汝胸膛，万汝朝顾城招手，走，带少爷走啦！
顾城护送着苏方昼离开，一时间迷失了方向，找不到门在哪里，耐心正在流逝，苏方昼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不肯开口告诉他同他说话，一如多年以前。
左右也不过是苏家的小少爷，从小生活在养尊处优的环境，有些傲气也不奇怪。
顾城带着苏方昼漫无目的的找了二十分钟瞎转悠，总算是找到了出路，万汝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们了。
苏方昼坐在后座，顾城在后视镜上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是有些疲惫的靠着坐背有些昏昏欲睡了。
少爷，累了吧，趁着江医生不在，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碰巧顾城也在诶，咱一起，吃火锅！吃烤串！您还不能喝酒，我就给你去买牛奶，牛奶好啊，牛奶还能解辣，这样就辣不着您了。万汝就好像不知疲倦，永远精力充沛，喋喋不休的说着。
刘余那儿我来应付，反正他要是敢告状，我就在他耳边念三字经，非得让他这辈子也不想再听见这三字儿不可，只是烦也要烦死他，反正少爷您放心的玩，只要能让您高兴的就都玩！
顾城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万汝一直找他聊天说话了，苏方昼早就已经闭上眼睛不理人了，睡没睡着顾城不能确定，但是他看见了他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苏方昼。顾城看向窗上倒影，心中又默念一遍，苏方昼。
十六岁，还有一个比自己大五岁的哥哥正在国外留学，在外听说是家里的小少爷，从出生就含着金汤钥匙，无波无折的活到现在。
至于有多无波无折呢，是指十岁时像个还未发育的婴孩一样不同外人讲话，只会向着自己的医生，被陌生男人带走却一声不吭，最后还用自己的镜片往别人身上天真无邪的划了一刀吗？
顾城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瓷娃娃。
而苏方昼仿佛能听到一样的缓缓睁开了眼，侧头看向外面，露出洁白完美的侧颈。
万汝说了一路，虽然嘴上说的好听了，却哪儿也没去，直接去了苏氏集团盛雅。
苏方昼在车上坐了一会儿才下车，似乎是有些不情愿，但他面上却什么也表示不出来，准确的意义顾城也无法猜测。
顾城看见了顾迟就站在盛雅的门口等着他们，见他时微微一笑，万汝却走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