襟子上烧了一块,幸而天晚了,老太太、太太都不理论。”一面说,一面脱下来。
原来这宝玉一把话给王子腾带了去,这王子腾就把宝玉的衣服烧了,意思是告诉贾母,这事黄了,不做事了,王子腾以为这贾母既然让这宝玉来传话,这宝玉自然也是知道些什么的,所以依旧打着哑谜,没有明说。
可惜这宝玉什么都不知道,只当是舅舅喝多了,不小心的缘故。
麝月瞧时,果见有指顶大的烧眼,说“这必定是手炉里的火迸上了。这不值什么,赶着叫人悄悄的拿出去,叫个能干织补匠人织上就是了。”说着,便用包袱包了,交与一个嬷嬷送出去,说“赶天亮就有才好,千万别给老太太、太太知道!”
婆子去了半日,仍旧拿回来,说“不但能干织补匠人,就连裁缝、绣匠并作女工的问了,都不认得这是什么,都不敢揽。”
麝月道“这怎么样呢!明儿不穿也罢了。”
宝玉道“明儿是正日子,老太太、太太说了,还叫穿这个去呢。偏头一日就烧了,岂不扫兴!”王子腾这生日要办好几日哪,大小王子腾也是个三品的高官,的留足时间给下属们送礼用。
晴雯听了半日,忍不住翻身说道“拿来我瞧瞧罢!没个福气穿就罢了。这会子又着急。”
宝玉笑了,他这话就是说给晴雯听的,他自是知道这针线活,还是晴雯最好,这东西也就晴雯能弄,只是因着晴雯病,不好强求罢了。道“这话倒说的是。”说着,便递与晴雯,又移过灯来,细看了一会。
晴雯道“这是孔雀金线织的,如今咱们也拿孔雀金线,就像界线似的界密了,只怕还可混得过去。”
麝月笑道“孔雀线现成的,但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会界线?”麝月想着想逼晴雯一把。
晴雯道“说不得我挣命罢了。”
宝玉忙道“这如何使得!才好了些,如何做得活。”嗯,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的另一种表现方式。
晴雯道“不用你蝎蝎螫螫的,我自知道。”一面说,一面坐起来,挽了一挽头发,披了衣裳,只觉头重身轻,满眼金星乱迸,实实撑不住。待要不做,又怕宝玉着急,少不得恨命咬牙捱着。
便命麝月只帮着拈线。晴雯先拿了一根比一比,笑道“这虽不很像,若补上,也不很显。”
宝玉道“这就很好,哪里又找俄罗斯国的裁缝去!”之前还叫人家不让补,如今不也逼着人家告诉,除了他没别人了吗。
晴雯先将里子拆开,用茶杯口大的一个竹弓钉牢在背面,再将破口四边用金刀刮得散松松的,然后用针纫了两条,分出经纬,亦如界线之法,先界出地子后,然后依本衣之纹来回织补。织补两针,又看看,织补两针,又端详端详。
无奈头晕眼黑,气喘神虚,补不上三五针,便伏在枕上歇一会。
宝玉在旁,一时又问“吃些滚水不吃?”一时又命“歇一歇。”一时又拿一件灰鼠斗篷替她披在背上,一时又命拿个“拐枕与他靠着。”
可一句别补了的话都没有,可见不在王子腾哪里丢人,比晴雯的病重要的多。
犯得晴雯央告道“小祖宗!你只管睡罢。再熬上半夜,明儿把眼睛抠搂了,怎么处!”
宝玉见她着急,只得胡乱睡下,仍睡不着。也不知是惦记他的衣服,还是惦记晴雯。
一时只听自鸣钟已敲了四下,刚刚补完,又用小牙刷慢慢的剔出绒毛来。
麝月道“这就很好,若不留心,再看不出的。”
宝玉忙要了瞧瞧,笑说“真真一样了。”可见还是关系衣服,多过晴雯的吧。
晴雯已嗽了几阵,好容易补完了,说了一声“补虽补了,到底不像,我也再不能了!”“嗳哟”了一声,便身不由主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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