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灰原说的,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七海揉着眉头坐在床上,门窗已经关好,这附近也有专门针对保护学生的特殊结界,碍于高年级那两个问题儿童的影响,结界内除了教职员工以外没有人能进来,所以可以放心谈话。
面对灰原的质问,小莱露出一点苦恼的为难表情。
要说不知道,不知世事的天真性子不符合她的定位,也没办法说服这两个对她知根知底的伙伴;
要说知道……那就要想办法解释为什么没有直接和他们商量,而是直到他们两个冲到了夜蛾老师面前才捅破了最后的窗户纸。
这个是很难解释的问题……总不能说她因为系统影响连对死亡的敬畏心也没有了,以至于老师把等同于判定死刑的任务放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自己第一时间心里只有对与整个咒术界老化程度的惊叹感慨。
小莱十分清楚自己的不对劲,但是不打算让自己的两个同伴察觉到自己早已异化扭曲的精神状态。
……特别是在七海已经察觉到她的问题不仅仅是咒术相关的情况下。
少女支支吾吾眼神游移,一看就是正在临时寻找敷衍的台词,老实说出于对小莱本性的了解,她如果毫不迟疑当场编出一套瞎话也许还能当做刻意拉开距离的态度,可摆明了就是自家熊孩子糊弄家长的意思——毫无疑问,小莱的这种认真认错死不悔改的恶劣态度让七海建人额头青筋忍不住突突直跳,而这次连灰原雄也不想帮着顺毛,一时间连眼神也失去了高光。
“这个嘛……”她开始左右乱看,就是不说重点。
“很好你还知道,”灰原雄翻了个白眼,他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小莱的脑门,没好气地戳戳点点把女孩戳得捂着脑袋眼泪汪汪:“而且我看你也很清楚知道这种大事不直接和我们说的结果。”
“我怎么说嘛……”小莱委委屈屈呜呜直叫,“我当然也会想这种事如果只是夜蛾老师一个人就可以决定就好啦,可是老师的性子甚至不可能会有这种想法,当时的情况摆明了就是老师只是个传话筒,我除了接下任务没有其他办法呀。”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七海建人终于再次开口,少见的严肃表情让小莱跟着收敛起试图胡闹糊弄过去的想法,她没办法解释更多,只能回以长久的沉默。
啊。
怎么办呀,这一次他们是认真的。
小莱垂着眼,有些苦恼地想着。
……但是果然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口。
她可以毫不顾忌的对着夏油学长开口祈求帮助,不在意自己的糟糕一面暴露在那个人的面前;恶毒的、凶狠的、残酷的、野心勃勃的一面……和前辈们的相处本质是不见刀锋的无血厮杀,但是同样的事情换成这两个人不可以。
——灰原他甚至还对这个世界和未来抱有孩子气的天真幻想。
“……因为我想不到解决办法。”少女终于开口了,她语气平和,像是描述的不是自己的生死大事:“这不是争执和拒绝就能简单解决的问题,就像我们没办法靠否认咒灵的存在完成任务。”
女孩安静地低下头,不再去看自己同伴们的眼睛:“而且那是上面的意思,我没有拒绝的权力……你们也没有。”
灰原脸上绷紧的表情此时终于缓和了,因为小莱的回答他的表情有些难过,可更多的是无奈的苦笑。
区别金发同伴凛然严肃的神色,黑发的少年注视着闭口不言的少女,忽然露出了他最温柔的表情。
“……小莱。”
男孩垂下眼睫,干燥温暖的宽大手掌无声覆在女孩的头顶,温度顺着头顶传递到了小莱的身上,灰原雄俯下身子捧起女孩低下的脸,少年赤诚的热血流淌于肌肤之下烧得掌温灼烫,似乎也隐隐烧得少女眼眶酸涩,隐隐发涨。
灰原雄直视着少女平静无光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和她强调着:“就算是学校的意思、老师的意见;如果牵扯到你的生命,我们也会努力为了你去争取的,现在的重点是不是你是不是会死,而是你能不能理解我们两个的态度?”
小莱下意识地反驳着:“可是……”
“我们选择成为咒术师是为了守护生命。”七海建人平静开口,“你的生命本来就该在这个范围之中。”
“还是说你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习惯把你自己的生命排除在外了?”七海建人反问的语气近乎咄咄逼人,他突兀地想起吞噬了少女的黑水,想起深渊一样的黑色,想起她随口笑言却不再继续解释的死神,那双眼神骤然变得锋利又凶狠,看得少女瞳孔骤缩,下意识向后瑟缩了一下。
可这一次他不会心软了。
小莱的问题并不是简单的自毁情绪和自我牺牲意识这么简单。
她就只是单纯地、近乎冷淡的……仿佛游戏一样无谓地对待自己的生命。
她在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