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忧的就是这一点啊……直哉那孩子,自从落水醒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什么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
要不是十年前他使了手段,将直哉的心思留在这里,那孩子如今会在哪也未可知。
……
“十年前,我自己一个人走了,抱歉。”
直哉愣住了。
他勉强地笑笑:“我没听错吧?今天是什么节日吗?居然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个词……”
然而看着甚尔静静垂着头的侧脸,他逐渐减小了音量,最后沉默了。
二人并肩坐在东京街头的长椅上,半晌没吭声。
在到达东京后,直哉就和五条悟一行人暂时分别,他将歌姬托付给硝子,其实变相的也是托付给五条悟照看。
他有些不自在地四处张望,笑着说:“说什么抱歉啊,你当初不也是为了我好嘛,我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就算你留下来,或者把我带走,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在禅院家这么多年,我也了解到他们的能量到底有多大了,光凭那时候的我们俩是跑不掉的……”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
甚尔一直没吱声,仿佛是把这段时间交给他,让他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到最后,直哉说不下去了,他感觉喉咙里像坠了铅,开口连带着胸口都沉闷。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终于不笑了。
甚尔这才说:“孔时雨都告诉我了。”
直哉闹出来的事传播得很快,还没等当事人落地,消息就已经先一步到了东京。
甚尔一听他成了禅院家正式的继承人,还在仪式上骂了所有来宾,就好久没说话。
“这十年,我一直没敢问……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立场去问。”
觉得没意义,所以就不问。只要不问,就可以一直逃避不敢了解的事实。他就是这样一个自欺欺人的家伙,一个无可救药的人。
连甚尔自己都觉得,他真是个垃圾到不能再垃圾的男人。
可就连他这样的人,也会有一个人走到他身边,只注视他一个人,拯救他一个人。给了他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家,让他终于有勇气问出这句迟到了十年的问候:
“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
“……”
怎么样?直哉有些恍惚地想,应该是有些辛苦的吧。
小时候,更多的时间他花在了怪物世界那边,过着野孩子一样的生活,一手把四只龙崽子拉扯到如今强大的模样。
长大些后,直毗人不允许他再长期一个人呆着了,把他拽出来学习和外人打交道的方法,教导他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家主。
他一边学习,一边到处做任务,救下许许多多禅院的族人,逐渐建立自己的威望。那魔鬼一般的日程,说出去许多人都会觉得辛苦,可他不知是神经大条还是承受力高超,居然也没觉得有多累。
如此,他才能在十五岁的时候,有底气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
所以真的有多辛苦吗?……他没觉得。
直毗人教会他的最重要的一点:所谓家主,不是靠善良和体贴就能当上的。
或者说,任何想要成为支柱的人,都不能只靠这些。
如果像直哉以前那样子,只会把御子、真奈和甚尔再弄丢一遍,他永远不是能够顶在前面保护他人的人,而是一个只能受他人保护的弱者。
直哉并不介意做一个弱者,他甚至就想得过且过地活每一天,但他不想再失去生命中重要的人了。
所以他回答说:“很辛苦哦,我过得很不好。”
甚尔果然闭上了眼,露出消极到极点的神色。
直哉默默用余光注视着他,心想:示弱并非真正的弱小,过分的逞强只会给他人带来更大的负担。
他不带一丝笑意,面无表情地说:“每天都要跑任务,读文件,还要和各种烦死人的亲戚打交道。”
在禅院家的每一天,他都过得不自在。
直哉抬头望天,总结道:“真的累死了。”
如果有选择,他肯定要过另一种自由自在的人生。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一个看天,一个看地。
甚尔神色晦暗地沉默了许久,最后沙哑地开口:“对不……”
直哉打断他:“你该不会又要道歉吧?”
“……”
他揉揉头发,语气抱怨地说道:“啊,真的不对劲啊,那个甚尔居然会道歉什么的,感觉再听一百遍也适应不了。”
“……”甚尔握紧了拳头。
直哉叹气:“听我的,道歉真的不适合你这种硬汉。你这种人,就应该忽然有一天从天而降,揍翻所有敌人后,随便回头欠不兮兮地丢下一句:‘没吓哭吧?’……你就是这种人啊。”
甚尔又不吱声了。
他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对直哉道歉,想要对十年前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